第224章

  谢流忱没放过他,将自己上辈子亲眼所见的,她与白邈少年时感情深厚的每个时刻,都仔仔细细地放给他看。
  谢二立刻没了声音。
  谢流忱比他多活了几十年,已经可以忍耐这些痛苦。
  他还是很嫉妒,但他已经学会将理智和感情分开,理智凌驾于感情之上,而她在他的理智之上。
  崔韵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她打量了他一会儿,他则很快将目光移开。
  崔韵时心中对他为什么转开眼有了猜测,更为不满。
  她之前锁着那个谢流忱,一是为了时不时磋磨他的傲气,二是既然已经抽打过他,和他结了仇,便不能将他放出去。
  她原本想把他锁到天荒地老的。
  可换成上辈子这个谢流忱就大不一样了,他整日揣摩她的心思,将他放在眼前才惹人心烦。
  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她倒是气着了。
  她又来回地踱着步。
  要不是这辈子重生,还四肢健全,回复到状态最好的年纪,她不会和他就这么算了。
  但就这么放走他,她还是有一点点不甘心,崔韵时心中满是矛盾。
  她定下脚步,转着腕上的红绳,片刻后拿出钥匙,直接将锁链打开。
  “你走吧。”
  谢流忱放在身侧的手轻轻颤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照她说的,站起身离去。
  就在这一刻,崔韵时忽然灵光一闪。
  如何折磨一个人,便是要让他提心吊胆,让他不知道他不愿见到的事情到底何时才会发生。
  既然他不想从她这里离开,那么她便要反反复复地放开他,让他走,又将他叫回来锁住。
  让他永远都不能安下心,不知哪一次才是真正的驱赶。
  这才是锁住他的锁链,不管他走到哪里,离得多远,他都不得自由。
  崔韵时:“回来。”
  谢流忱缓缓回头,而后没有停顿地,一步步地走向她,走向他的锁链。
  第86章
  谢流忱回了原位, 崔韵时又将锁链扣在他的双腕上。
  咔哒两声后,她收起钥匙,径自离开。
  这一日过后, 这样的事又反复发生了许多回。
  有时她给他戴上幂篱, 带去市集上,让他站在某条小巷口, 有时是带去湖边山里, 让他站在显眼的一棵树或是一块巨石旁。
  她总告诉他在这等着, 一个时辰后, 或许她会回来把他带回去, 或许不会。
  他若是想回谢家,大可自行离去,只是以后别再厚颜无耻地来见她。
  她口中说一个时辰会来接他, 实际上往往故意往后推迟,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都有可能。
  无尽的、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谢流忱要么选择等待或许再也不会来接他的她,要么选择放弃,永远都不要来见她。
  她给他的选择, 比他曾经给她的要舒适多了。
  有时刚到一个时辰, 她便让马车返回,在靠近他时放慢速度,路过他时却不停下。
  她掀开车帘, 看他掀开幂篱,望着远去的马车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种践踏他的希望和感情的感觉,让她既觉得自己阴暗, 又觉得有些开怀。
  这一日,她将谢流忱带去人迹罕至的始空山放风, 将他放下后,她便让车夫离开。
  马车在山道上行进,芳洲趴在车窗上,看向树下越来越小的人影。
  芳洲是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把谢大人弄回自己的地方,还花样百出地玩弄他。
  更奇怪的是,谢大人还会配合小姐。
  她一开始还以为因为白公子不在,所以小姐找一个短期的玩伴,玩点不大能见人的特殊游戏。
  可是芳洲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谢大人看起来并不开心,只是认了命一般,随便小姐作弄他。
  芳洲道:“小姐,这样好像在丢狗,每次都跟狗说,今日要把你丢掉了,有点可怜啊。”
  崔韵时:“确实,如果这么对狗,狗是很可怜,可要是这样对谢流忱,他就不可怜了,他怎么能和狗比。”
  芳洲心想也对,谢大人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不是没长腿,不能自己跑回家去。
  ——
  谢流忱在树下干站了许久,目之所及没有一块可以让他坐下来的地方,他更不可能直接坐在地上。
  若再往上走一段,倒是有一间破庙,他身上有手帕,能擦一块干净的位置坐一坐。
  只是他不能离开,若是她回来了,看见他不在原处,便会立刻像丢掉包袱一样利落地离去。
  “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把我们丢掉,这一日不远了。”谢二喃喃,又开始怪罪他,“都怪你,都怪你,我原本是有机会的……”
  谢流忱不语,谢二的存在有时会让他觉得庆幸。
  他们本就是一人,世上唯有自己对自己的责问是躲不过的。
  谢二每骂他一回,他都必须直面自己做过的事。
  时时刻刻,不可逃脱。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直到天上忽地下了场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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