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些娇弱的花草早已被丫鬟用雨布遮盖起来。
  谢流忱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见房间角落里摆着谢澄言送给崔韵时的那盆雪逐花。
  大概是外头风雨太大,所以丫鬟们特意将它搬进来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送的那盆占秋花,目光四处搜寻,先在屋内扫了一圈,无果,最后在庭院一角发现了它。
  无人照管它。
  花盆里积满雨水,花瓣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几枝花杆和几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别的珍贵花草都有丫鬟盖好雨布,这一盆却没有。
  明明早上他亲眼看着它被送去书房,现在却在这里受风吹雨打。
  谢流忱瞬间明白了。
  她根本不喜欢他送的这盆花,所以下人也看出她对它的轻忽。
  丫鬟们哪敢不将主子的东西收好,她们是知道就算不将这盆花看护好,也不会受到惩罚才敢这样做,因为她根本不在意它。
  他的眼神空了片刻,面上所有神情消失殆尽,心潮起伏,更甚屋外暴雨。
  他竭力保持冷静。
  无妨,这不算什么大事,不管是一盆花、一枚指环,还是他送到她手上的心意,既然给她了,她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她想丢便丢,她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扔掉多少,他就补上多少。
  就算她扔掉一百一千次,他一百零一次一千零一次地补回去就好。
  还有希望,他还有希望的。
  他在心中把这句话当成救赎的咒语反复念诵,一个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哀鸣起来:
  真的还有希望吗?
  真的还有希望吗?
  真的还有希望吗?
  谢流忱浑身紧绷,他想让这道声音停下来,可它却在脑海里不断回荡,仿佛海面上的幽魂。
  他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刺耳痛苦的声音,拿起一个茶盏摔碎,捡出最大的一块碎片往手臂上快而狠地划了一道,鲜血喷涌而出,他瞬间拿不住碎瓷片,痛得难以呼吸,几乎要昏厥过去。
  可是脑子里终于安静了,他按住伤口,等待着红颜蛊发挥作用。
  但随着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那道声音又重新回来了,这次它再不像先前那般尖锐激烈,它只是虚弱地,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问:
  我们真的还能和好如初吗?
  谢流忱闭上眼,不作回答,一滴眼泪却从眼皮下渗出,缓缓滚落。
  第33章
  崔韵时从外边回来, 脚步轻快得快要飘起来。
  她与薛朝容秘密见了一面,基本将事情都定了下来,唯一不确定的是薛朝容何时回永州, 以及崔韵时是跟她一同出发, 还是薛朝容先行一步,而她处理完自己这边的事后再独自前往永州。
  崔韵时倾向于后者, 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 到时候再说吧。
  最重要的是, 她确定了自己的将来, 她会成为薛朝容的副手, 她会在永州重新开始,与过往的一切痛苦彻底告别。
  然而这好心情没持续太久,崔韵时得知谢流忱居然在她院子里等她, 心里顿时不大舒服。
  这就好像一整日都在外做正事,回到自己房中想要彻底歇一歇,回味一下令她振奋的好消息,却发现还有一件任务亟待完成。
  她走入屋内, 瞬间闻到一阵极淡的血腥气, 再去闻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丫鬟居然没有掌灯。
  谢流忱就这么坐在一片昏黑中,叫她辨不清面目。
  他抬头望着她,迟迟没有开口, 划出的伤口已经快被修复完整了,可见到她,他仍旧觉得很疼。
  他有种超乎理智的直觉,似乎无论他如何巧言令色, 都不能令她回心转意。
  他们只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机会,或许是是几百句, 或许是几千句。
  将这些话说完,他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
  这种直觉像一块冰一样刺痛着他,让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指了指那袋各色各样的糕点给她,便匆匆离去。
  崔韵时看他走得还算干脆,心情马上又好回去,她让行云等人把糕点拿下去分了。
  她一口都没有动。
  ——
  第二日晚上,她院里来了位客人,她家中大姐崔嘉元。
  崔嘉元是嫡母所出,比她年长四岁,姐妹关系算得上不错,但也仅是不错。
  崔嘉元身在大理寺,能和谢家做姻亲,对她多有助益,崔韵时则需要崔嘉元在崔家照拂她姨娘和妹妹。
  这些年来,两人来往一直不断,姐妹情谊只是虚名,实际是为了各自的便宜。
  情谊容易消逝,相比之下,利益关系更加长久。
  所以崔嘉元忽然到访,不是有事要拜托她走一走明仪郡主的关系,而是说姨娘近来思念她,崔嘉元想叫她回家住几日,陪陪姨娘,崔韵时有些许讶异。
  若是为了这件事,崔嘉元派人传个信就算完了,她怎会郑重其事到要上门来告知她。
  崔韵时只是觉得她这个举动奇怪,但也没什么多想的必要,反正她回去一趟见见姨娘就知道情况了。
  她决定明日一早便回娘家,崔嘉元得了她的答复,又闲话一番,才告辞离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