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为如今有了顾忌,担忧对方会远离的人变成了他。
  谢流忱撑着头,他讨厌让他心烦又不能处置的崔韵时,更讨厌会因为这种事心烦的自己。
  他
  知道如何才能取得一个人的原谅,自然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做出自己能做的一切补偿,完成对方的心愿,不再做任何会触怒对方的事。
  有一瞬间他想,干脆他直接去向她道歉,对她说都是他的不是,请她原谅,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他都会为她实现。
  下一刻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太荒谬了。
  他不可以这样自乱阵脚,更不能被对手掌控主动权。
  否则他就变得太像他的父亲,那就太可笑了。
  ——
  谢府无人在意的小院中。
  裴若望原本稳稳坐着的身子忽然颤了下,长居不见天日之所,他的心已经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他很少有这样大的反应。
  可是他觉得自己听到了谢流忱的脚步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上一回见面还是四日前,谢流忱给他医治的时间也还未到。
  那么谢流忱要来访,只有一个原因,他又因为他那位夫人心境摇动了。
  不过这个理由今日也不成立,因为相识十数年,他深知这位同窗的心和嘴一样硬,如果他那么快就会屈服于自己的欲念,他就不是谢流忱了。
  裴若望在心里计算了下他还要过几日才会再来拜访他。
  五日、四日……照眼下的情况,最快也得三日,谢流忱才会来找他,他会欣赏裴若望狼狈的姿态,看看因为女人而放弃一切的他现在过得多可怜,以此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然而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裴若望讶然地望向那扇门,以为自己病情加重,就连耳朵都出了问题。
  接着,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影子投在地上。
  裴若望松了口气,原来病情不稳定的不是他啊,他耳朵没问题,那他就放心了。
  他收敛起满脸的庆幸,露出十分欢迎谢流忱的热烈笑容,说:“谢兄,你近日来得越来越频繁了,想和我谈谈什么呢,肯定不是与你那位夫人有关的事吧。”
  第25章
  谢流忱提着食盒走近,将东西放在他面前,又重新走到桌前坐下。
  裴若望毁容后不愿见光,更不喜见到相貌俊美之人,这会让他万分嫉妒,为何他们都有这般的好运气,既能用美貌讨得心上人的欢喜,又能常伴在心上人的身旁。
  谢流忱大概是猜出他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进门后从不会主动点亮灯火,也不会走到光线明亮之处,让自己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裴若望眼前。
  又因为水盆中的水会映出裴若望的脸,谢流忱请了能工巧匠以竹管引动活水,裴若望便不需用水盆或水井中的积水,直接用竹管中流下的水就能清洗自己。
  这就是裴若望有时候很厌恶谢流忱,却又从没厌恶到极致的原因。
  当谢流忱在意一个人,有心让那人过得舒适又安逸的话,他的细心,和所能做到的程度远超常人的想像。
  真是可惜,如果谢流忱能把这一套用到自己妻子身上,现在他们两个男人就不用在大半夜各怀心事,对坐无言。
  裴若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走近一点。
  谢流忱从袖中取出一张面具,遮住自己的脸,走到他身旁,却没有坐下。
  裴若望知道他爱干净,又很注重仪态,不会直接坐在地上,便没有勉强他。
  裴若望:“你为之心烦的事,为何不来问我?你我既是同窗,又是至交好友,这些不可对外人所道之事,你我却是可以说一说的。”
  谢流忱没有说话。
  裴若望继续道:“要论如何讨女子的欢心,我颇有一番心得。当年以我与盈章的情意,若不是……”
  他抚上自己布满伤疤的脸,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如今我们一家早该和和美美,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裴若望转向他:“你想让你夫人回心转意,想让她不再冷着你,这很容易。我有成功的经验,你早就该来询问我了……”
  他等着谢流忱接话,谢流忱却很平静:“我没有要与你谈论这些的打算。”
  裴若望被拒绝,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便当我说给今晚的月亮听吧,听着,想要一名女子永远都不离开你,你便叫她爱上你,那样她不仅不会走,反而会紧紧抓着你,要你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当然不是这样了,但凡有骨气的女子,在一个男子那里吃过苦头,之后别说爱上他,不打他一顿都不错了。
  裴若望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继续蛊惑他:“试想一下,崔韵时发自真心地期盼你能留在她的身边,她抱着你,抚摸你的头发,亲你的脸颊,说你是世上最可爱的男子。她的喜爱、她的关注、她心里认定的唯一该与她终生厮守的人的位置,都是你的。”
  谢流忱面具下的眼珠轻微地颤动着,裴若望听见他陡然加重的呼吸。
  裴若望拼命忍住,差点要笑出声。
  他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这么一天,还会有他用最简单的话术就能影响谢流忱情绪的一天。
  看来要紧的不是钓鱼的技术,而是要看钩上挂的是什么饵。
  只要是足够美味的饵,哪怕是再直的钩,再狡猾的鱼也会忍不住一口咬住,被扎得鲜血淋漓也死不松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