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戏台上演的不知是哪出戏,戏子们咿咿呀呀,唱了对青梅竹马被一衣冠禽兽处心积虑地拆散,强夺入手。
  而后两人好不容易在上巳节于人来人往的街头偶遇,可那外表斯文内心阴毒的恶人就在女子身边,有情人对面相见,却不能说上一句话。
  回到家中后,女子伏在床上痛哭,丫鬟好声安慰,女子哀哀道,只盼来生再续今生缘,她虽被迫嫁给了罗焕,心中的丈夫却永远只有秦生一个。
  谢流忱面不改色地喝了杯冷茶。
  谢储英感情丰沛,对这对可怜的有情人十分同情,看得眼泪汪汪。
  谢流忱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略重的一声响,和颜悦色地对元若道:“你让戏班子换一出戏演,这出戏不适合孩子看。”
  谢储英正看得投入,闻言懵了,这出戏哪有不适合他看的地方,他都十三了。
  元若无语地带着公子的吩咐下了楼。
  他清楚公子的心思,更懂公子会想听什么,对着戏班道:“夫妻不和的、妻子有青梅竹马难以忘怀的都不要唱,就唱那种夫妻和睦、甜蜜恩爱、丈夫脾气古怪,妻子还对他的戏码,如果有妻子抛弃旧爱,转投丈夫怀抱的就更好了。”
  元若说完,戏班班主露出贵人的要求就是千奇百怪啊的表情,转头通知角儿们马上换一出唱。
  台上换了新戏演之后,谢流忱果然再没有异议,一出戏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唱到了尾。
  明仪郡主点了出新戏,谢流忱这才起身出去透透气。
  照月楼东侧长了许多白棠莺,他向远处望去,大片白粉色的花海中,他一眼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
  ——
  崔韵时今日没什么胃口,她不想推迟吃饭的时间,强迫自己吃了小半碗,放下筷子去了花园散步。
  明仪郡主正在附近的照月楼上听戏,吹拉弹唱好不热闹,人听了心里也不会那么空落落的。
  她在大片大片的粉黛乱花草中,看见一朵鹅黄色的不知名花朵。
  它开得那么好,像一个短暂又渺小的美梦。
  “夫人,要不要把它摘下来。”
  崔韵时摇头:“不必,我只看这一会,回头就把它忘了,摘下来做什么。”
  她望着那朵花出神,其实这种花,许多年前她在白邈的家门口见过。
  那时她在他家后门等着他打扮好出门,他比她更讲究,每回出游都要提前沐发,洗得香香的才愿意和她见面。
  她等待的时候只能随处看看,无意间便发现他家门外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朵这种花。
  她等得无聊,带芳洲去附近的茶楼小坐一下,看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或是貌美,或是皮肤细腻让人想摸一把。
  总之各有风情,美不胜收。
  白邈出来找不到她,沿街找她找到茶楼,就看见她面带笑容,如同做梦一样地欣赏着每一个有几分姿色的过路人。
  等她想起白邈时,他已经在对面桌瞪了她不知多久。
  崔韵时讪讪一笑,走去他那一桌。
  他瞪她的时候眼睛都不转,等她开始哄他了,他又死活不看她,撅着个头像只美貌但倔强的驴,表示自己这次绝不容忍。
  崔韵时掐住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凑过去和他面对面。
  白邈气得眼睛都湿润了,一张嘴就吵嚷起来,什么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貌才和我相好,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这个负心人……
  一口气不停地骂了她半盏茶功夫。
  崔韵时还不知道他吗,脾气发作的时候就像炮仗,但哄起来又非常好哄,只要说他比花还要好看,他的嘴角就再也挂不住,要高高地翘起来,难掩欣喜地问她真的吗?
  崔韵时:“真的真的。”
  然后又亲了他两口让他更快地遗忘今日生气的原因,不要再骂了,耳朵真的很痛。
  明明只是七年前的事,可是记忆里的自己让现在的她都感到陌生。
  而白邈……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正经地说句话了。
  难道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吗?
  崔韵时一想到答案会是什么,就抵触继续细想下去。
  无能为力的时候不去追根究底,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思绪起伏间,她听见熟悉的脚步
  声,一只白净细长的手横过来。
  这只手骨肉匀称,皮肤细腻,没有寻常男子骨骼宽大,显得粗糙的缺点。
  光看这只手,会让人觉得它的主人性格柔软,绝不是难以相与之人。
  崔韵时当初尚不了解他本性的时候,还觉得美人就是美人,就连骨头都长得比别人清秀。
  “不要摘……”
  她话还没说话,他并指一折,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那朵花给摘了下来,就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一样。
  崔韵时控制着自己的眉头不要皱起,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谢流忱对她莞尔一笑,身后千朵繁花,都不及这一笑动人心魄。
  谢流忱忽然挑了下眉,看向自己的手,崔韵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便见他捏着花枝的两根手指尖,慢慢流下一行血痕。
  “流血了啊。”他皱了下眉,笑容尽褪,流露出一点对痛楚的厌恶。
  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折下花枝只是想作弄崔韵时。
  他想要看她不愿意收下,又不得不收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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