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有何难,”崔韵时慢悠悠道,“你长兄误会了,你却没有误会,到时候你就向你的长兄解释,误会不就全消了吗。”
  谢燕拾嘴唇轻颤,又道:“大嫂,我知道你看不惯长兄偏疼我,可我是长兄的亲妹妹,打从我出生,我就是这世上与他最亲密的人,我们血脉相连,相亲相爱。自从大嫂嫁入谢家,对我有诸多意见,我都让着敬着,心里委屈,不知怎么碍了大嫂的眼。”
  “长兄心疼我,总劝我要宽心,做好自己便是,何必在乎旁人的想法。”
  崔韵时拿出手帕掩住口唇,她真是想象不到谢流忱像朵小白花一样说这种话。
  她可以确信,这句话绝对不是出自谢流忱之口。
  谢流忱是不在乎旁人想法,因为他会软硬兼施,强迫别人和他统一想法。
  想让谢流忱逆来顺受、默默忍耐、清者自清,不可能的。
  “哦,那你人真好,了不起。”
  说完这句,崔韵时好像再也看不见谢燕拾这个人一样,带着丫鬟径自走了。
  谢燕拾被她敷衍得彻底,脸色一沉,再不复刚才无辜可怜的模样。
  ——
  崔韵时把谢燕拾丢在屋内,自己去书房翻看这一旬田庄和商铺交上来的账目。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将近晌午,行云来通禀:井慧文来了。
  崔韵时先是一怔,再是笑逐颜开,能见到好友,与她细细碎碎地说些闲话,就像回到年少时一样,短暂地脱离了谢家这个苦闷的牢笼。
  她说:“快请进来。”
  井慧文进了屋子,一看见她,脸上就露了点笑。
  尽管井慧文遮掩了一下,但还看得出她面上喜气洋洋的。
  她拉住崔韵时的手捏了一下:“你瘦啦。”
  “我们才半个月没见,哪有瘦那么快的。”
  “那就是我眼睛瘦了,所以看你也是瘦的,让我瞧瞧,怎么芳洲倒是圆润了些呢。”
  芳洲:“那是夫人瘦了,才显得我圆润。”
  井慧文坐下,直接喝干了一杯茶,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从西疆请来了一位名医,擅长骨科,即使是经年旧伤,也有改善的希望。”
  “你的左手若能治愈,不,哪怕只是稍有好转,也比如今要强。”
  井慧文只说“他”,屋内的人却全都明白了,这个他是谁。
  还有谁会真心关怀崔韵时残废的左臂,谁会这么费心,又有谁不便亲自出现在崔韵时面前,只能借她好友井慧文之口来转达这件事。
  “他不让我告诉你,免得你想起往事伤怀。”
  井慧文感慨:“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么谨慎,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崔韵时听着井慧文的话,没有附和或是反驳。
  她已经很久没有与白邈当面对谈,她刻意避嫌,白邈好像也知道她心中所想,配合着她。
  崔韵时对如今的白邈所知甚少,自然不能说他变得如何如何了。
  细说起来,她与白邈并非没有合适的机会见面,她是谢流忱的妻子,他是谢燕拾的夫君,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一家人。
  每逢年节或是一些宴席,他们总能见到。
  可她从不会直接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只是偶尔的,她转个身,视线余光能短暂地瞥到白邈。
  实在太模糊了,她有时候都没有看清他穿了什么绣纹的衣裳。
  这样一眼一眼的,这六年都过来了。
  她与白邈曾是同窗,后来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十七岁那一年,她先嫁给谢流忱,他再娶了谢燕拾。
  这永远是谢燕拾心里的一根刺,也是谢燕拾紧咬着她不放的原因。
  当年白邈一心打算两人成亲后,他就在家给她操持家务,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公务。
  本朝向来如此,在外支撑门面的是妻子还是丈夫,全凭本事,多的是在后宅为妻子打理家事的贤惠夫君。
  宴席上交际时,也不忌讳男女来往,并不拘束。
  那时白邈见不得她在那些琐碎事上费心,就连她吃只虾,他都要抢芳洲的活,一只只剥完送她嘴里,送完还要问她感觉如何。
  崔韵时:“感觉很诡异。”
  哪个正经人吃饭是被美男子按着头靠在胸口,一转头就是别人胸肌的,这吃的是正经饭吗?
  崔韵时:“你不觉得这个姿势不大好吗?”
  白邈理直气壮:“可是从这个角度看我的脸,轮廓最为完美。而且你的学业繁重,要多看男色来舒缓精神,当然,只能看我一个人的。”
  “……好吧。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如今为人附庸,用做好当家主母来证明自己价值,保证自己地位的人会是她。
  大嫂和妹夫,两个名分将他们彻底划开,定死在各自的位置上。
  她为了自家的荣耀和门面,竭力做好崔夫人,好像从来没有过不甘心。
  “你没事吧?”井慧文关怀道,“你脸色好差。”
  崔韵时怔怔地嗯了一声,有一瞬间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下一刻她就回过神,控制好自己的心情和表情。
  “我没事。”
  第08章
  书房内,石青、赤茶、凤凰青等颜料一字排开。
  谢流忱提笔蘸了一点朱红砂,在画中人的唇上轻轻勾勒。
  元伏在旁边偷偷打了个哈欠,他不像元若,他对诗画一概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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