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 第236节
屋里,阿锦将消毒好的银针递过去给许黟。
许黟捏着银针,稳稳地刺入伤口处下方阴心经的阴郄穴。
这穴位可以短暂止血,许黟在入针后,伤口处确实不见血液飞快涌出。
他稳住情绪,拿绣花针穿线,打了个结,在众人紧张的神色下,开始缝线。
缝针的画面对于两个小孩来说过于残忍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
在看到许黟拧着眉梢,不见其余神色,像是在缝制衣裳一样的一针一线地扎入唐大叔的血肉里面。
经常缝补衣裳的阿锦先红起眼睛,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身侧的阿旭紧紧地攥住妹妹的手,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是男孩子,不可以哭。
……
时间变得极其缓慢,好似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好似过去了一炷香。
煎熬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众人在如此压迫而焦急的气氛中,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良久,许黟垂着的眉眼动了动,他停下来缝针的动作,转过身,拿起旁边的剪刀。
剪刀一张一合,剪下那条连着血肉的线。
这场难熬的过程终于结束了。
等到这时,许黟紧紧绷着的神经,这刻得到舒缓,“啪”地一下断开。
他趔趄站起身,被袁飞扶了一手。
许黟摆摆手,挣脱他的手臂,盯着榻上的唐大叔一眼,走到药箱旁边,拿了罐药散回来。
他给敷了药,又裹上干净的棉布条,这才算是彻底完成。
这一夜,唐大叔没有半夜起烧,安然度过。
翌日早间,天蒙蒙亮,唐大叔哼着低吟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臂痛感阵阵袭来。
脑海里断片的记忆逐渐回来,唐大叔想到昨日的举动,不由笑了起来,还好有许黟在,他不至于丧命在这儿。
思及此,他侧目看向帐外 ,就见许黟趴在桌上睡着了。
唐大叔心里头生出暖意,没有急着唤醒他。
这小子怕是照顾他一晚上,如今熬不住睡着了。
不一会儿,许黟耳朵动了动,他好似听到声响,潜意识地惊醒,猛地抬头看向床榻方向。
见着唐大叔醒来了,两人皆有舍身取义后的惆怅。
许黟捏着眉间,眼里掠过倦怠,怅然道:“唐大叔,你以后莫要如此莽撞了。”
唐大叔不好意思地笑说:“诶,那会什么都没想,只想着不可让那人给跑了。”
许黟坐到他旁边,拿起他的手诊脉,见脉象稳了不少,他将手臂塞回被子里,给唐大叔掖了掖被子。
“唐大叔,你可饿了?”许黟嘴里问着,人已经站起来,转而去外面喊人端吃食的过来。
他重新回到床边,就看到唐大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许黟脚步微顿:“唐大叔是有什么想要问我?”
唐大叔道:“我没想到黟哥儿的身手那么好,当时我都吓一跳,那一刀要是捅到你,你可得掉半条命。”
“我有分寸。”许黟摇摇头。
他既然想掺一脚,自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结果唐大叔倒好,是真的一腔热血。
再看唐大叔发中带有银丝,这般年纪了都有这样的气魄,不知年轻时,是何种血气勇猛。
等唐大叔吃过了早食,精神气看着好了一些,许黟就跟他说起昨日他受伤后的事情。
钱药商和金药商两个主犯,还有四个从犯,六人都被抓拿入狱了。
至于那些雇用的护卫和女使们,对贩卖假药一事都不知晓。袁飞也不是那等凶残派头,对他们并没有恶语相向。
只将这些人拘在山庄里,案件还没判定下来之前,这些护卫和女使们都要暂时住在这里。
唐大叔闻言,问道:“那个姓王的大夫呢?”
许黟目光冷了下来:“他昨日一口咬定对此并不知情,不过我已将知晓的事告知给袁捕头。想来袁捕头会妥善定夺。”
唐大叔点头,没好气道:“那人看着贼眉鼠眼,定是藏了其他祸心,得揪出来才成。”
许黟颔首,深以为然。
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妙手馆,从冯木章口里得知的消息来看,很有可能是冲着吴关山去的。
要是真如此,那这人心思着实深。
思来想去,许黟还是没有把当初写的两封信件送出去。
不过他还是重新写了一封信,通过驿站寄给了盐亭县的吴关山。
等许黟做完这些,时间已是过去三日。
这三天时间里,唐大叔的伤口养得很好,这日换药时,已经结出血痂。
许黟用金银花水先擦掉昨日的药膏,再涂抹上新的生肌膏。
在生肌膏的作用下,伤口愈合得比许黟想的好。
唐大叔亦是觉得意外,他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年轻时也是经历过几场险境的。但每次受伤,伤口都没这次好得快。
“难道我老当益壮?”唐大叔小声嘀咕了一句。
许黟专注着换药,听到他这句,勾唇笑起来:“唐大叔如此勇猛,可不就是老当益壮。”
唐大叔一愣:“……”好小子,这是在揶揄他呢。
他抬起没受伤的手就是一榔头,佯装生气道:“别看我这样,外面那些贪图享受的,可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许黟揉着被打的脑壳,轻叹口气:“唐大叔你再这样,我可不给你换药了。”
“行啊,我让阿旭给我换药。”唐大叔喊。
许黟:“……”
……
不过,这般悠闲下来的日子没过多久,阿武带着两个捕快过来寻他们。
案子审到一半,监镇大人才知晓这不是寻常的贩卖假药案件。
按理说,这几个人如此大张旗鼓的邀请这么多商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骗取这些商人的银钱。
“原来这些人的身份都是假的。”阿武得知内情后,后背阵阵发凉,“但确实有钱药商这人,这假冒的人,本名叫李王虎,本是钱员外的护卫,结果这人起了贪念,不仅把人给暗杀了,还集结了其他几个兄弟,把另外几个不配合的人给杀了埋尸。”
一开始,这李王虎并不想如此显眼,结果他们这一路买卖了一些药材后,有些药商就嫌弃药材不够好,一而再的砍价。
这反而让李王虎生出一计,利用商人趋利的本质,把剩下的药材变量成三倍。
而之前他们买卖的药材挣到的银钱,也挥霍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们打算一劳永逸,把这些药材卖了,再逃到羌人的地盘。
这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抓不到他们。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许黟他们这个意外。
许黟皱着眉头问:“那位护卫是何情况?”
阿武道:“他意外撞翻药材,把里面的木屑漏出来了。李王虎怕事情败漏,就把他给抹了。”他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许黟和唐大叔闻言,皆是叹了一口气。
这护卫也是无妄之灾了。
阿武吞咽着口水,后怕道:“还好有许大夫你们,要是当时只我一人,哪里能拦得住。”
“当时情景如此危机,我们要是不拦人,这群人怕是逃跑了。”许黟说。
两人寒暄几句,阿武关怀了一阵唐大叔。
他还带来了补药和礼品,这些东西都是监镇大人听到后,命他带过来的。
唐大叔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行礼。
他到底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见此,哪里不激动。
阿武笑道:“唐官人不必如此客气,监镇有言,过几日请你和许大夫去府门一晤。”
“好好好,劳烦武捕头了。”唐大叔欣喜,笑着对许黟说,“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监镇大人。”
许黟笑了笑,随后点头,他也没见过。
阿武看了他们两眼,倒也没怀疑许黟为什么笑,普通人能见到监镇大人,是很荣幸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是高兴的好事。
“对了。”他想起件事,道,“袁头让我带话给许大夫,王大夫下狱了。”
在牢头的严刑拷问下,王大夫很快就招了。
虽然李王虎在假药上瞒着他,但王大夫在开始接触这群人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而后他通过观察,知晓这些药有问题,却不跑,反而将计就计。
之所以消息会这么快地传到盐亭县和妙手馆,都有王大夫在背后推手。
许黟问他:“他会有什么下场?”
阿武思索着说:“他不是主犯,顶多是隐瞒不报,应当是发配流刑。”
至于会流放到哪里,就要等监镇如何判了。
*
盐亭县。
吴家小院,这日收到一封从西陵镇送来的信件。
吴家娘子给那送信的差爷塞了几个钱,拿着信封困惑地回到堂屋。
吴关山边吃着手里的包子,边翻看着手里头的病案,吴家娘子见他这般辛苦,推了他一把:“你莫要痴了,这是谁给你的信封,怎么是从西陵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