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他们刚出了京城不远,回头还能看见城墙,谢绝衣心有所感,趴在窗边朝后面城墙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城墙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她眼眶一热,差点跳下马车朝那道身影跑过去。
“殿下追过来了么?”江宥宁好奇的问。
谢绝衣摇头,等那道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在马车拐入一条官道后彻底不见,她才收回视线。
城墙上,赵时昨站了许久,直到脸上落下点点凉意,她才回过神,伸了手去接,一点点雪絮落在她的掌心,没等她看清就说了化了。
她喃喃:“下雪了……”
“今夜怕是有大雪。”宋恪缩了缩脖子,看向赵时昨,“于殿下来说倒是好事。”
赵时昨轻应了一声,转身下了城墙,云骦在底下等她,她翻身上马,俯身摸了摸云骦,到底还是说了句:“若是本宫不在了,你便替本宫去淮扬找她。”
云骦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仰头嘶鸣了一声。
赵时昨轻笑,直起身,骑马回宫。
路过某处街巷时,她忽而想起有一回就在此处,谢绝衣问她怕死么,她那时怎么答的赵时昨有些记不清了。
可如今,她是有些怕的。
赵时昨回宫时,元川正招呼着人将那张寒玉床搬进她的长安殿。
嘉帝站在一侧看着,目光落在这张寒玉床上,道:“原先朕派去的人晚了一步,没能找到这块寒玉,好在最后还是送到你这里来了。”
赵时昨摸着手腕上的串珠,看着元川领着人撤出来,她才出声:“皇兄,若是——”
“你不必说。”嘉帝打断她,面色有些发白,“圆圆,朕不会应你的,若是你熬不过来,总得有人去陪你。”
赵时昨无奈:“皇兄,你和母后说好的是不是?”
赵时嘉冷笑了一声没说话,眼底却有些发红。
才到中午就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雪一层一层铺下来,赵时昨坐在长安殿的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雪,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她这才起身,先去了仁寿宫,陪着母后和皇兄吃了饭。
自从味觉恢复以后她的胃口就好了许多,等慢吞吞的吃完了饭,外面雪还没停,反倒越下越大了。
她回头,看着元川在外头等着就知道宋恪的药煎好。
她这才起身,朝太后道:“母后,儿臣去了。。”
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初是闭着眼睛的,等赵时昨已经走到了门口,她骤然睁开眼,红了眼眶喊她:“圆圆!”
赵时昨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
太后紧盯着她,嘴唇蠕动着,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赵时昨静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抬脚走了。
元川连忙举着伞跟在她身侧。
往长乐宫走的路上,赵时昨听着自己踩过雪的声音,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替本宫守着了。”
元川眼底也有些发红,却还是咧了咧嘴,道:“这是自然,日后殿下好起来了,也不需要臣再替殿下守着了。”
说完又沉默。
等到了长乐宫门口,宋恪端着碗在等着,朝她道:“草民就不进去了。”
赵时昨点头,伸手端过那碗药。
从前她喝过的药大多腥臭难闻,不像救命的药,更像要命的毒,唯有眼前这一碗,她垂眸看去,看着像是一碗蜜,散发着的味道都是清甜好闻的。
“这真是药?”赵时昨发出疑惑。
宋恪点头,拢着手笑:“是药,只是想着殿下吃过太多的苦,这最后一碗药怎么也该是甜的。”
赵时昨愕然,朝他看过去。
她发觉,他们都在笑,似乎她喝了这碗药后就真的好起来了,可这些笑总经不起细看的。
赵时昨也笑起来:“多谢。”
她仰头,将这碗甜药一口饮尽。
说来奇怪,从前那些那么难喝的药她总能一口气喝下去,可这一碗这么甜的药,她却觉得有些堵喉咙。
赵时昨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心里还是在怕的。
希望她活下去的人这么多,她真怕自己死了。
她将碗给了宋恪,抬脚进去时,元川终于开口,笑道:“殿下还记得上回属下回家议亲的事儿么?”
“记得。”赵时昨点头,站在门内回头看他,“那回本宫打了你,那姑娘可有被吓到?”
“是有些吓到了。”元川哈哈笑了一声,“但还是成了,她还很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把臣揍成那样,所以——”
他眨了眨眼睛,自怀里摸出一张大红的帖子:“年初臣的喜宴,殿下可一定要来。”
赵时昨伸手欲接,忽而想起什么,道:“你先收着,等本宫出来再给本宫,否则现在本宫拿了,可不知道会把它撕成什么样。”
发作起来她可没什么理智。
她摆摆手,转过身往里面走了,这一次,没人再喊住她,她也没再回身。
长乐宫的门关上了。
宋恪抱着碗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只留下元川和元松兄弟俩领着人在门外守着。
那碗药发作的没那么快,赵时昨回了长安殿,在那张寒玉床上坐着,她闭着眼,手指捻动着手腕上的珠串,想的是此刻已经离京的谢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