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曹跃心里打鼓:“是大娘子说这两日将军忙碌,既平安就不必禀告,一切等将军回府了再说。”
薛慎看了他一眼,往内院大步迈去。
曹跃叹了口气,继续盯着木工把破破烂烂的马车拆了,留下能用的部分,坏掉的部分再替换。
主院寝屋亮着灯。
薄纱灯罩朦朦胧胧,透出柔光,在糊窗纸上映出一道娉婷轮廓,俞知光还未睡。
薛慎推门进去,女郎手一缩,宽大的袖子藏在背后,清凌凌的圆杏眼对上他,有几分慌张地轻眨。
俞知光没料到薛慎这么快回来。
陈俊英来护卫她时,说薛慎忙得很,今夜没准还要宿在南衙,她才悄悄把东西都摊出来了,差一点点就好了。可薛慎一言不发,三两步过来就捉她的手。
“薛慎,你干嘛……快放开我呀。”
俞知光往后躲了一下,被薛慎扶着左臂,按在拔步床前,她趁机把东西丢到背后,手臂被他拉出来。
袖口捋起,手臂莹白无暇,在灯下柔光若腻。
男人看完左臂,又去看右臂,下一瞬,直接挑开她腰间系带,将衣襟剥开,去抚摸她肩头和后背。
手指的茧抚出她一阵战栗:“做什么呀?”
这般急躁,氛围又不是在求欢。
薛慎吐出一口浊气,“当真没受伤?那你鬼鬼祟祟一见我就躲,是躲什么?”
“当然没有受伤,”俞知光愣了,小声嘀咕:“我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她挪了挪,露出被藏在身后的香囊,束绳口还没绑好,洒出了绿色碎屑。
薛慎拿起来搓了搓,闻到菖蒲和艾草的气味。
不知不觉,都快到浴兰节了。妻子给郎君准备有菖蒲、艾草碎叶的香囊,以驱除晦气,祈求康健平安,是本地习俗之一。
“这有什么好躲的?”
“没绣好,我犹豫要不要给你。”
俞知光泄气,报复似掐他腿上的肉,发现掐不起多少,都是紧实精瘦的肌肉。薛慎放松了身体,随着她继续去,手翻过香囊正面,望见绣着的一只动物。
有几分眼熟,像是金吾卫服上的豸,传说中能够能明辨是非的神兽,只是……圆润了不止一星半点,身子滚圆,快赶上皇宫鲤鱼池里吃得最胖的锦鲤。
薛慎笑,这会儿结结实实被她掐了一下。
“我光想着陛下大婚后,是不是就能松一口气,没想来快到浴兰节,临急临忙做的……”俞知光看他含笑的狭长眼眸,伸出手,“你给回我。”
“哪有送了再收回的理。”薛慎手伸远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又一下子将香囊揣入怀里。
仲夏阳光炽热,裙裳都换成薄的了。
送他香囊的女郎云鬟蓬松,衣襟散乱,掩不住那一身曼妙春光,但他生不出绮念,只觉心尖发软。
中午给他送食盒,下午马车差点被烧。
人镇定了一番,居然还有心思急急忙忙绣香囊。
薛慎搂过她,下颔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
“吓着了?”
“有一点,不过俊英他们立刻就过来,把我围在里头,其实,我连那些人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朱雀门。”
俞知光一静。
薛慎声音低下去:“本不想让你看见。”
“傻呀。”俞知光回抱他,拍了拍他肩,“武将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吗?看见了才好,我要看见的。”
“我喜欢的郎君是武将。”
“我不能只喜欢那些威风凛凛的光鲜。”
生杀予夺之下,他在取舍间挣扎的幽微心绪。
她都想了解,想看见。
第51章
卯时二刻, 天边才露蟹壳青,叶聿铮就醒了。
他坐起身,屏风外就有机警的小内侍来侍奉, 端上洗漱的香茶、洁齿粉、毛巾、细刷。
叶聿铮含了一口香茶, 手指虚点屏风外。
小内侍机灵, 亦步亦趋跟着他,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尚留着喜庆气息的椒房。叶聿铮梳洗完,用了朝食,正要换上面见群臣的仪服, 身后一对骨肉丰盈的手腕,替他拉开了玄色织锦的阔袖。
卢若音不知何时醒来, 只披着薄衫。
“臣妾来侍奉陛下。”
叶聿铮没说什么,伸出了手臂,看卢若音替他妥帖地整理仪服。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郎,温婉淑静, 无论是礼仪还是规矩都挑不出错处, 让他偶尔错觉, 怀疑卢若音是否真的曾在皇家祭坛私下求见过。
“皇后辛苦了。”
“是臣妾分内之事。”
新婚燕尔的帝后, 相敬如宾似已成婚十多载的夫妻。叶聿铮是满意的,亲政已有快十日,朝堂异变频频,前几日闹得最凶的是薛慎在朱雀门手刃文士一事,弹劾他滥杀无辜的奏折一道接一道,都被叶聿铮强行压下。
如此时刻,他的后宫最需要的, 就是这种波澜不惊的稳定。
他在晨曦中走向了御书房。
向来准时的薛慎早守在门外,武将挺拔的身段显眼, 长臂搭在胯上,大掌在摩挲着什么。
叶聿铮走近了,毫不意外地发现,他掌下是一只小巧的香囊。他最信任的武将像一柄沉默锋利的刀,风霜不侵,可破金石,自成婚之后,身上日渐露出些烟火气,素不信鬼神,但刀柄挂上了一枚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