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小孩呆呆地,欲哭无泪,小鸡似地被薛慎抓着,这好像是他上次撞到的高大男人,他还更凶了——“快些说,不说跟我去官府。”
  做错事才要去官府呢,他又没有做错。
  小孩嘴巴一扁,“萍萍同她娘在三清观里。”
  薛慎给他哭得头痛,朝糕点铺子店小二勾勾指头。店小二送来一块马蹄糕,“啪叽”一下塞到了他嚎啕大哭的嘴里。
  姚欢夏与她女儿罗萍在三清观后的客舍。
  客舍简单清幽,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只有简单的桌椅床榻。薛慎找来时,两人正在帮忙搓荆条,给道观干活换取免费斋饭,荆条散了满地。
  罗萍不怕薛慎,家里被抄家时,有人把她们锁在屋子里想要烧死她和阿娘,是眼前这个大将军把她们救下的。她扔了荆条,扑来抱薛慎的腿。
  “将军哥哥,这次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
  “这次急,没有带。”薛慎摸摸她的双髻,看向了神色憔悴的姚欢夏。
  “萍萍去外头玩吧,阿娘跟薛将军说说话。”姚欢夏惴惴不安,支使开了女儿,给他倒了一杯茶,“薛将军,我不是有意躲起来的……”
  薛慎没动,直着腿靠在窗边。
  “那为何躲?还不通知我们。”
  “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见了巫宝山。”
  “罗府出事后,巫宝山已被贬去任州了,怎么会出现在鹭洲。”
  “我也疑心自己看错了,可撞见之后,总觉有奇怪的人守候在我铺子周围,我试着同你的人讲,他们只说我是多想了。”
  姚欢夏焦虑地揪着荆条:“我有一日回到铺子二楼,察觉屋里的东西被人翻找过,又企图归回原位,我实在是怕,他们要对我下手不要紧,萍萍她才那么小,罗家就她这么一个后人了。”
  姚欢夏一紧张,忘了桌上那茶水是倒给薛慎的,自己拿起一口气喝完了。
  窗外忽地传来“哐当”一声,她尖叫起来。
  薛慎推开窗去看,是三清观的女道士正在洒扫,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瓦缸。
  姚欢夏一张脸吓得煞白,已如惊弓之鸟。
  薛慎盯着她,想了片刻,“你即刻收拾行囊,我护送你回京。”她这种状态,待在哪里都不是长久之计,放人看着会跑,派人保护疑神疑鬼。
  姚欢夏一听可以回京,愣了愣,咬牙道:“好。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唯一要求是,你们保证萍萍的安全,给她换个新身份。”
  “陛下一言九鼎,不会食言。”薛慎叮嘱手下看护,离了三清观,去安排行船与车马。
  陆路是个幌子,水路才是真走的路。
  日暮时分,在鹭津渡口,薛慎几人同姚欢夏、罗萍登船,顺庆江下,最迟两日,即可抵达皇都。
  开船没多久,姚欢夏母女说要休息了。
  薛慎派人守在门外,往船头人少处走。
  他来时还在想,那么大个鹭洲城,不知寻到何月何日才能找到姚欢夏母女,没想竟就返程了。
  早知如此,离去时,就不孟浪那一番。
  江风把他握在掌心的绣帕一角扬得飘起,淡淡的粉藕色,绣着褐色枝芽和橙红色的果子。
  薛慎将那细腻的绸缎搓了搓,又塞回怀里。
  船尾忽而嘈杂起来,薛慎回头,眸色一凛。
  商船在暮色中前行,船尾一阵滚滚浓烟飘起,没多久又被逆风吹散,火势却顷刻间迅猛起来,似乎要将整条船都吞没。
  船舱旅人慌张地四散奔逃,薛慎同甲板上轮换放松的守卫,一同闯入了火海里。
  转眼孟夏至,草木渐长,绿树扶疏。
  原本挡春寒的轻裘换下去,鲜妍明丽的春装就登场了。俞知光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高腰襦裙,从俞府回来,看望已长大些,会听懂自己名字的侄女。
  将军府门后,曹叔正拢着各家的拜帖与信件,一件件分门别类。
  “曹叔,可有将军的信件?”
  “没有呢,都是公务往来的信件。”曹叔笑着解释,“大娘子,我们将军是这样的人,他宁愿早些赶路,都不想多耽搁片刻去提笔写信。”
  俞知光点点头,暗道不一样的呀。
  他上次去戴州镇压兵乱是这样,可那时两人还不算太亲近,这去鹭洲小半月,连声平安都不报。
  她爹娘到了曹州,书信每隔十日就往将军府和俞府送。阿兄在下县任职时,更日日给她嫂嫂信。
  俞知光回到屋里,拿起针线箩的那条腰封看看,还差一点就收尾了。她缝着线,心里想等薛慎回来了,要好好说这件事才行。
  一走神,绣花针一下扎进了指尖。
  白生生的指尖冒出一粒血珠来,她拿帕子擦了擦,听见元宝匆匆进来通知:“小姐,府门外来了宫里的内侍官,要请你进宫一趟。”
  俞知光问:“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内侍吗?”
  是的话,薛慎叮嘱过,都带上晏如,让他乔装成侍女在一旁护卫。
  元宝摇头:“说是陛下身边的掌笔内侍,特地从宫里派了马车来,只说是与薛将军有关的事。”
  第44章
  俞知光换了一身更隆重得体的裙裳, 来到将军府门前。内侍官慈眉善目,面上端得八风不动,亲自为她掀开了车门挡帘, “俞夫人,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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