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他二人并未注意到,祭台围墙边缘的土地上,正在蔓延开湿润的血色。
  而在黑夜中神出鬼没的铁鹞子,在驱赶着骑兵,迈入他们自己布置的死地。
  王甘随身佩戴的五把飞刀已经尽数被光渡击飞,他只有最后一把刀在手了。
  而不远处,白兆睿在见到李元阙现身的大喜之后,开始感到匪夷所思。
  他要死在这里了,那他至少……能让虚陇知道,能让虚陇有所戒备。
  要不为什么,会有如此巧合?
  读史之时,白兆睿只觉晒然,难以置信。
  最后一把飞刀,握在王甘仅剩的右手中。
  古有彭城之战,楚霸王以三万军,破敌五十万。
  李元阙一人冲入阵中,瞬间撕开了足有五百人的后方弓骑阵。
  最后一个人在身首分离前,还在想——他们在祭台之上的虚统领,会知道他脚下正在发生的一切吗?
  没人想成为他扬名路上的一颗不起眼的、无人会看上一眼的垫脚石。
  却不得不承认“一力破万法”的至理。
  白兆睿心头猛地一跳。
  而李元阙贴身使用的这把刀,更是西夏能工巧匠,为他量身所制的。
  光渡提着刀,抬脚迈过地上王甘的两截躯体,循着那把刀飞出的轨迹,走出了隔间。
  但他们每个人都不曾被听到。
  那本该是极美的画面。
  他不知道,他的敌人早已在第一批霹雳雷火中摸清了底。
  第二波霹雳雷火弹从四面八方而来,重击了白兆睿所在的轻骑前段与中段。
  ……和安静冷冽的漠然。
  ……太能藏,也太能忍。
  那把长达两米的大刀,反开背刃,上面带着的不只是血。
  若没能看见温热的猩红血液,还在顺着刀尖滴落。
  就足以让王甘节节败退,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千人敌,万人往。
  他已经知道,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斩-马-刀极难使用,虽有崩山断地之威,却总是缺一份机动灵敏。
  此次参与围剿的兵士人数多,为了防止情报走漏,白兆睿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乌黑茂密的长发地黏在脸上,光渡不束发冠,轮廓愈发柔和,美得男女莫辨。
  在左手离体飞出去的那一刻,王甘恍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面前这个人。
  就如那堵墙面上的痕迹一样。
  王甘反手向外扔出。
  王甘目眦欲裂地喊道:“啊——来人!快来人!”
  白兆睿咬牙道:“变阵——指挥使听令——”
  古有名将,其威名可止小儿夜啼。
  若不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十足的自信,谁敢自取其辱,轻易将这把刀出鞘?
  外面那不是雷声的怪异巨震,再一次淹没过他的呼喊。
  ——也淹没过兵刃相撞、刀刃火花飞溅时的刺耳嘶鸣。
  盘玉点染红梅,美人回首,眼神专注,清澈不染尘埃。
  光渡褐色的瞳孔中,映着刀光的寒芒,他挥刀太快,连刀刃在空中,都只是掠过的残影。
  白兆睿绝望大喊:“停下——不要往前!”
  光渡每往前一步,王甘都会感到一阵迷茫恍惚。
  不只是白兆睿,就连他的兵都面露惧意。
  不能坐以待毙。
  那瞳中不装着人,不装着无所谓的感情,只有每一次挥刀角度的预判,目光追击着每一个暴露于他面前的弱点。
  可是最前面被冲散的骑兵,已经做不到了。
  于是那缕湿润的头发,从他脸上滑落,并在他的侧脸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湿润的痕迹。
  而剩下这三人,纷纷发现了空中疾至的飞刀,在愕然躲避后,齐齐望向隔间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了这一生最难忘的画面。
  连斩-马-刀原本的劣势,都在光渡手中得到了极大的弥补,他足够巧,还足够快,在他手中并不厚重笨拙。
  弓骑兵放下弓箭,抽出弯刀,近身交战时,甚至无人能在李元阙手中接下一招。
  小队指挥使被击杀后,白兆睿军中已经大乱。
  光渡手里的长刀,携雷霆万钧而来。不用多余的花招,只需要最基础的劈、刺、挑、崩——斩。
  天边云层仍有光闪烁,天上雷,地火震,两种巨响连绵交错,互为补足,络绎不绝。
  而如今李元阙只用一个照面,一次交手,就已让军心涣散,畏惧不前。
  怪不得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能骗过所有人。
  他面前这个人……是谁?
  在他张开嘴的那一瞬,外面剧烈震动,仿若地动山摇。
  三人本想合力动手,前后包抄,可没想甚至没有成型的机会,他三人就已经被分而击之。
  刀剑再次相撞的瞬间,光渡微调了一下背刃的倾斜角度,切入对方的长剑。
  弓骑队防御相对薄弱,是以白兆睿将其置于轻骑阵后,从后方支援。
  雷鸣并霹雳火弹震动不绝。
  这世上有许多兵刃,有凶猛厚重无坚不摧的,有四两拨三斤使巧的,也有诡谲难测出其不意的,凡此种种,各不相同。
  他的呼救,连自己都听不到。
  马群受到巨大的惊吓,骑兵瞬间阵型大乱。
  只有让这把飞刀,飞离光渡手中斩-马-刀可以打落的区域,才可能让外面的人及时醒悟,让虚陇早点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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