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滴答——
  雪融化成水,滴下来,袁朗看到许三多迷茫又惊喜的眼神,心里也融得一塌糊涂。
  几句寒暄后,袁朗离开,他感到心里的烦躁已经被抹平。
  基地见,晚安,许三多。
  第二天,许三多起来时发现水电都被断得干净,许百顺骂骂咧咧。
  没办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柴火,煮了一锅玉米粥就算是早饭。
  饭桌上许二和拍着胸脯保证:“人我都联系好了,咱们去布斯维奇。”
  许百顺对城里没什么好感,去哪他都不在意:“随你。”
  许三多开了口:“布斯维奇治安好,也没有这边这么冷。”
  “我有朋友在那边投资,我跟大哥一去就能找到工作,爹你就等着享福吧。”
  许百顺没说话,低头喝粥。
  去处就这么定了下来,父子几人各自回屋收拾东西。许三多没有什么东西好带的,他翻来翻去,也不过几件旧了、小了的衣服,几本翻得都烂了的课外书。
  然后他在衣柜深处找到一个铁盒子,往衣柜深处藏重要东西这点,他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盒子小时候二哥早翻来看过,见没什么好东西又扔回给他,许三多也不记得有什么了,摇了摇,叮叮咚咚地响。
  等他打开,童年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是几块石头,和一张玩具卡片。
  卡片是他在学校里同学送的,那会很流行,他没钱投资在这项“事业”中,同桌就分了他一张,被他珍藏起来。
  至于那几块石头,除了其中一颗,其他都其貌不扬,灰扑扑地,像他一样。
  最显眼的那颗,紫得透亮,格格不入。
  许三多忘了是怎么找到的,但自己当时肯定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不然早就被二哥收走拿去弹弹珠了。
  这是他童年的宝物——
  许三多想着,同样掏出紫色小包里的玻璃小狗。
  ——他如今的宝物。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点在被填满。
  家里的东西零零散散收拾起来也不少,许二和总说用不上,放回去,许百顺又拿回来,两人争争吵吵个没完。
  直到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车喇叭。
  许三多走出屋子,就看到成才和村长坐在车上,后车厢载着不少东西。
  “三多,你爹咧?我们要走了,跟你们打声招呼。”
  “我爹在收拾东西。”
  村长很是诧异,下了车就走进院子:“他居然愿意走了?百顺!许百顺!你咋开窍了?”
  门外只剩下成才和许三多面面相觑。
  沉默一瞬,许三多开了口:“对不起,成才哥。”
  “你跟我道歉干嘛?”成才不大愿意理他,就缩在车里,眼睛注视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我道歉是因为那天我说得太过分了……我不知道你在军队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不能这么要求你。”
  “……”成才深深吸一口气,“退缩的是我,你干啥跟我道歉?”
  “你已经很努力了。”许三多认真地说。
  成才喉头一哽,后视镜里的他眼圈渐渐红了,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句安慰就想哭,真的是越活越回去。
  “如果……如果你不想在军队待了的话,你来阿瓦兰茨找我。”
  “找你干啥?”
  “找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在你难过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成才终于肯认真地转头看许三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家伙,如此真诚,如此纯粹。他惊觉,许三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了这么多,长成了一棵树,一棵可以为他人挡雨的树。
  他羡慕,嫉妒,又深觉宽慰,于是不服输起来。
  “三呆……许三多。”
  “诶。”许三多俯下身,手撑着趴在车窗处,他看着成才将手伸过来,于是也将手伸过去,紧握在一起。
  成才笑了:“我不会去找你的。”
  “啊?”
  “呆子,保重身体,下次再见。”
  许三多没太明白他的话,但也隐约能明白,成才的骄傲似乎不允许他依靠自己。
  不过没关系,握在一起的手很暖。
  村长从院子走出来,坐上车,载着成才离开。许三多站在路口,望着消失的的车和地上的车辙,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老三!进来收拾东西。”
  “哦好!”
  东西收拾妥当,许百顺走遍家里的角落,叹气。许三多知道他不舍得,只是轻声说:“我们总会回来的。”
  “你就扯吧,越扯越离谱。”许百顺并不信他,他沉浸在自己即将离开家的忧伤之中。
  如同被连根拔起的树,许百顺离开时背似乎更弯了些。
  许三多最后一个出来,用钥匙仔细地锁上门,在二哥的催促声里上了车,朝布斯维奇驶去。
  车窗外冬雪渐融,树木渐少,等到立交桥和楼房逐渐多起来,它们正一点点把许三多的思绪从那个落后的山村拉回现代的繁华。
  布斯维奇,四季如春的一座城市,发展得没有阿瓦兰茨那么迅猛,自然也不会如阿瓦兰茨一般迅速衰落,祥和安稳。
  许百顺早就透过车窗看到布斯维奇的风景,他抱怨着耳朵疼、头晕,又不肯睡,所有情感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就是城市。”
  许三多想起自己刚到阿瓦兰茨,仰望着那些巨大建筑物时,也是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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