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百无禁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这时花含烟又看着他笑起来:“天啊,百无禁,你竟然真的全无察觉,难道你那位斯文俊秀的结义兄弟什么都不曾跟你透露过吗?难道他跟你说起往昔之事的时候,你当真都津津有味的当故事来听不成?”
  “等等……且慢。”百无禁敲了敲自己的头,“你是说夙无痕那小子是为了夺取天魔的力量才……可是他不是跟我说,他想要配得上他的妻子……”
  说到此处,百无禁的声音渐渐小了,脸上的神色也化为了然:“我明白了,这是同一件事,他不是因血脉被天魔坑害,而是他打开了天魔的封印。原来是这样……”
  任逸绝忽然眉头一皱:“结义兄弟?”
  “是啊,你记得我在流烟渚时曾跟你说过那名为情痴狂的结义兄弟吗?”百无禁神色窘迫尴尬起来,好像还掺杂些许绝望,“当时半魔与魔修被赶尽杀绝,我一人有心,也难免遇到不少难题,他那时帮了我不少忙,我喜他脾性相投,又在危难时挺身而出,因此与他结拜。他对他的妻子甚是爱重,常对我提起,也因此沉迷一些术法神通,我知道他是有点儿疯,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疯。”
  去掀天魔的棺材盖,这已经不是疯狂了,这是癫狂了。
  百无禁真的不知道该钦佩自己这名兄弟,还是该狠狠给他两个耳光,只觉得一时间往日欣赏具化乌有,也许是愤怒到了极点,甚至又生出些许敬畏来。
  千雪浪忽奇道:“你不知道夙无痕的妻子是何人吗?”
  “不知道啊。”百无禁纳闷道,“他只说自己配不上妻子,又说她近来在家中休养,我这做得又不是什么稳妥的事,少不得要闹出人命,多问反而不美。怎么,听这话的意思,你知道?”
  任逸绝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此事不急,请花夫人继续说下去吧。”
  花含烟忍不住看了一眼任逸绝,早在流烟渚时,她因白石村一事引走千雪浪后,这半魔就同她大发脾气了一遭,她有意无意,确实吐露出了白石村的消息。
  她知晓这魔人与千雪浪有些干系,却没想到似乎与夙无痕也有联系。
  花含烟道:“其实当中具体的事儿,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天魔来找我时已是身受重伤。”
  千雪浪与任逸绝对视一眼,心中一沉,皆明白过来这身受重伤是怎么一回事。
  夙无痕当年被天魔附身之后,第一个被找上门的就是夙无痕的挚爱任苍冥,也同样是天魔的仇敌剑尊。
  天魔打伤了任苍冥,让她的孩子变成了下一任的天魔体,而他自己也被任苍冥打成重伤,不得不暂时退去。
  往日许多所知的线索,如今随着花含烟所言联系了起来。
  百无禁蹭了蹭鼻子道:“什么意思?身受重伤?他刚跟人家打过还是恢复的时候就是从死掉的那个状态……呃,你应当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他做了个死人的鬼脸。
  花含烟没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夙无痕当时夺取魔气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天魔魂魄不稳,纵然依附于他身上,却不如往日那般自如,常常会魂体分离,难以自控。”
  “哈!这倒新奇。”百无禁立刻露出感兴趣的神态来,“好消息,我爱听。看来我这兄弟虽然猖狂,但还不至于疯癫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花含烟闻言,忽笑了笑,那种复杂的神色再度浮现在她的脸上:“岂止如此,夙无痕甚至还困住了自己的身躯与魂魄。”
  “什么意思?”百无禁下意识往前倾了一下。
  花含烟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将重心换过,脸上笑意甜蜜温柔,眼中却是全然漠然。
  这张面孔与她嗜杀时不同,与她狂态时不同,与她警戒时不同,跟她识时务时不同,更像某种叫她难以分辨的情绪,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道该钦佩还是蔑视,于是只化作呆板。
  隐于云后的月光微微照亮她紧绷的唇,透过她的眼睛,那一日的情景像是又再重现。
  那个呼唤她来的声音,与被困在洞中的是两个人,却共同生存在一具躯体上。
  在那之前,在此之后,花含烟不是没有见过比这场景更诡异更可怖的场景,然而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时的惊悚。
  山洞犹如一只巨大的铁笼,在这座密不透风的铁笼内部满是鲜血与刻痕绘成散乱的阵法,正中吊着一个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勾刀穿过琵琶骨,接连的铁索化作一道沉重无比的镣铐,四肢同样被困锁,且穿刺一根铁针,不难看出已然折断,几乎用不着多想,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觉得这人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或者说,对此人而言,生还不如死。
  他正在流血,鲜血顺着躯体一滴滴没入地上的法阵凹槽,一次又一次地撕裂着身体与魂魄。
  然后,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他看着花含烟,那眼神全然是另一个人。
  既无恨意,也无愧疚,仿佛这人不在此地受着酷刑,而是闲散落座,寻个地方休息,那是天魔。
  花含烟几乎一下子分辨出来,天魔开口,神态近乎温和:“我听说你会弹《魂梦安》,弹一曲吧。”
  《魂梦安》是一首上古遗留的歌谣,有安魂之效,不过花含烟收集它只是因为曾听过片段,甚是喜爱,因此才花费数年收集,她没有问天魔是如何知晓,这实在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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