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千雪浪这倒真有些惊讶了:“你好奇心这般重,竟然没问个来龙去脉?”
  “玉人啊玉人,你心中到底将我瞧成什么模样。”任逸绝很是无奈,摇摇头道,“师父所学极杂,不胜枚举,倘若我事事都要问个清楚,样样明白来由,只怕到现在肚子里装的就不是学问,而是故事了。”
  小太岁一路闹腾,进到这里头却甚是乖巧,调皮本性纵然还在,常常在众人说话间偷偷笑话,可大概是畏惧任逸绝,没怎么插嘴。
  这一路走来,不见什么童子,也没有什么近侍,静悄悄的全无安排,难怪这住处华美精巧异常,却又空荡荡的毫无人气。
  任逸绝引了一路,步过玉阶,登上瑶台,众人只见尽处站着一名男子。
  “奇怪。”任逸绝微微蹙眉,“师父怎在外边?”
  原来这男子是游萍生,水无尘心中也暗暗想道:“这鸣剑池连任公子都要软磨硬泡才能入内,如今乐声仍在,这入内起音之人若非是寄云君的爱侣,想来就是那位剑尊了。”
  游萍生瞧得入神,连他们几人到来也未曾察觉,或是不愿理会,倒是鸣剑池之中的乐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萍生,是逸儿带着他的朋友来了吗?”
  游萍生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安静地回道:“嗯,是逸儿。”
  任逸绝的神色略变,向前奔了几步,强行忍耐下激动之情,衣袖都在微微颤动:“师父,母亲已大好了吗?”
  “那要看你如何心中如何算好了。”任苍冥道,“若你只是要我自己吃饭穿衣练剑,那确实大好;若是要我去抗击天魔,只怕还不成。”
  还没再等任逸绝多说什么,只听任苍冥又道:“都进来吧。”
  众人一道入内,只见任苍冥正在附近休憩的小亭之中饮茶,一把剑正搁在腿边,而这鸣剑池倒没什么奇怪,不过是个中间陷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所在。唯一称得上奇怪的,不过是两侧各有一排高低不同的白玉柱,模样似巨大的排箫一般。
  水无尘环顾四处,发现此地虽叫做鸣剑池,但并不见半分水汽,那音色如何起,如何止,全无头绪。
  小太岁天性敏锐,起初被气氛惊得不敢说话,此刻众人情绪归于平缓,他不明所以,只是隐约觉得此刻能够撒欢,于是急忙奔过去嚷嚷道:“游萍生!任逸绝他欺负我!”
  他刚踩上地面,忽然“咦”了一声,只听得一个浑厚至极的单音微微震荡,自足下发出。
  小太岁觉着好玩,一时忘了如何跟游萍生诉苦抱怨,乱跑乱跳起来,发现石板不同外边,隐有纹路,这些石板绘成花瓣模样,分落各处,每一瓣儿都是一个音。
  被小太岁发现这一规律,花瓣顿时遭灾,被他一双小脚踩来踩去,那音色顷刻间混乱无比,倒成刺耳魔音。
  水无尘则是眼睛一亮,跟上踩了两步,隐隐感觉到足下有水波牵引,忽然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寄云君果然好机巧。”
  她才走过几块石板,已明白此处的分布,只将长裙微提,脚步轻跃,方才众人所听见的旋律再启,然而伴随着小太岁的胡乱蹦跳,水无尘或进或退,为其和音,却又演奏成一首截然不同的新曲。
  小太岁玩心大起,鼓掌道:“这些小花会唱歌!好玩!好玩!”
  千雪浪若有所思,与任逸绝一道入内,又添两道新音,水无尘略一思索,旋身飞步,竟也压拍和弦。
  走至半路,任逸绝将小太岁突然提起,两人皆走至无花石板上,三人同时消去音律,水无尘撤步回身,弦音再变。
  游萍生瞧着她,微微有些吃惊,任苍冥夸赞道:“姑娘,你好本事,这机关是萍生为和我的剑法所造,你竟才见一次就听明白了。”
  水无尘欢喜道:“这机关做得精致简易,不难明白,倒不是我好本事,而是制作机关之人甚是有心。”
  任苍冥点点头道:“是,萍生是很有心。”
  她说来神色平淡,宛如一件天经地义之事。
  游萍生似有些害臊,轻咳了一声道:“师妹……”可要任苍冥如何,他到底没有说下去,只是缓声道,“各位请坐。”
  众人围绕桌子坐下,小太岁手中被塞了个果子,一时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到处偷瞧,他今天实在看到太多陌生的面孔,不管是外头的,还是里头的。
  任苍冥的模样还甚是虚弱,身上披着一件外衣,一只手正抚摸着靠在腿边的长剑,她微微弓下身,难以分辨是因伤病的折磨而蜷缩,还是因她蓄势待发。
  任逸绝仍不住地看着母亲,神思飘荡,正因什么都想说出来,方才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千雪浪开口:“你果然醒了。”
  他这话一说,不光是任逸绝,就连游萍生都不由一怔。
  任苍冥仔细打量千雪浪片刻:“我已从萍生那里听过你的事,多谢你为我寻来浮蝶蜕。之前神识相会,我并无伤人恶意,还望海涵。”
  任逸绝想要张口,却被师父示意,因此没有说话。
  “没什么。”千雪浪顿了顿,淡淡道,“不过剑尊未免托大,倘若我真有恶意,只怕你神识反要遭受重创。”
  任苍冥眉头一挑:“阁下竟敢如此自负?”
  “实话,也算自负吗?”
  气氛倏然剑拔弩张起来,却无人敢说什么,只不住打量着任苍冥与千雪浪二人,全然不明白两人之间这番对谈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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