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我老干活,打补丁的穿着不怕剐蹭。”贺岱岳使着他的万能理由,然而褚归不买账了。
  “要么我写信告诉奶奶,要么买新衣服,你自己选。”褚归威胁道,不算他买的、安书兰做的、之前部队里发的,贺岱岳主动添置新衣的数量几近于零,“你是打算破衣服穿到老不成?”
  褚归是能不通知贺岱岳直接替他买,但买了贺岱岳一准压箱底,他非要把贺岱岳的坏习惯好好掰一掰。
  “你知道肖小娟咋说的吗?”褚归戳戳贺岱岳的胸口,“她说那天看见你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跟我站一块,咱俩像极了地主家的少爷和雇佣的长工。请问你作何感想啊,贺长工。”
  “地主家的少爷和长工么?”贺岱岳故作思考,“我觉得她的形容挺贴切的,或许上上辈子我免费做了你一辈子的长工,所以老天爷把你奖励给了我,是吧,褚少爷。”
  “美死你。”褚归推开偷偷占他便宜的贺岱岳,另铺了张信纸,“等奶奶他们收到这封信,应该就是过年的时候了。”
  第236章
  京市的雪没过了脚面, 清晨一至,洁白的雪面便被一道道脚印与自行车轮捣成了脏兮兮的泥水混合物。
  韩永康叫了两个员工拿上铁锹清理台阶门前的积雪,以免前来就诊抓药的人滑倒, 大冬天的, 万一摔着哪可受罪了。
  “韩医生早。”邮递员蹬自行车蹬得浑身发热, 急促的呼吸凝出成团的白雾,“您师弟又寄了一堆东西,瞧这包裹多大,我想着干脆单独给您跑一趟得了。”
  邮递员踩下后车轮的脚撑, 嘿一声抱起包裹, 送进回春堂后院。
  韩永康揭了个桌上倒扣的茶碗:“您辛苦了, 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 还有不少信等着送呢。”邮递员不做停留, 匆匆转身,暗暗祈祷雪别下大了。
  安书兰正挎了网兜打算出门买菜, 听见褚归寄了东西,立马往回走,丝毫不在乎去晚了会抢不到好菜。
  收件人写的安书兰,韩永康没动包裹,让老太太自个儿拿着剪刀拆开。
  “小师弟信里说他要不要回来过年了吗?”韩永康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几, 只到了包裹, 人九成九是不回来过年了。
  褚归之前的信里一直说的是可能不回,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安书兰仍免不了失落。
  “不回来也好, 省得舟车劳顿的。漳怀比京市暖和,在那边过年还舒服些。”安书兰自我安慰道, “你赶紧上前头吧,待会儿我把当归寄的东西理一理,你和自明各自带些回去。”
  安书兰怏怏不乐的情绪持续了一整天,入夜跟褚正清坐着泡脚时她不自觉说起了褚归小时候,二十二年来,褚归第一次过年不在他们老两口身边。
  “我说我们去漳怀看他你死活不肯,永康和自明俩孩子多靠谱,医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忙了大半辈子了,孙子难道比不得你的病人重要?”安书兰语气埋怨,“我六十几了,当归是见一面少一面……村里过年冷冷清清的,当归身边一个亲人没有。”
  褚正清默默挨着安书兰的数落,某个瞬间甚至想坦白算了,但终究不愿把人牵连进来。每每梦到褚归上辈子的颠沛流离,褚正清的心都会一阵阵闷痛,安书兰若是知晓了,恐怕会难过得哭晕过去。
  正是因为了解安书兰的性格,爷孙俩才选择了隐瞒实情,让安书兰继续做她的安稳老太太。
  “水凉了,擦擦脚到床上躺着吧。”褚正清挽着裤腿等安书兰擦了脚,端着洗脚水泼到外面,庭院中积雪压得树枝吱嘎作响,间或扑簌簌倾落,淹没了廊下的忍冬。
  缺了褚归,回春堂的年照样得过,张晓芳忙活了一天,炸丸子、炸藕合,小孩们肚子吃得溜圆,姜自明早有先见之明,一人逮着灌了晚消食汤,否则夜里肚子没空装饺子。
  北方过年吃饺子,南方过年吃汤圆,但不是年三十吃,而是大年初一的早上。
  潘中菊泡了升糯米,提到老院子排队磨成米浆,用棉布包着过滤水分。汤圆馅是甜口的,红糖、花生切碎拌上芝麻和熬化的猪油,放凉凝固备用。
  贺岱岳请了贺大伯和潘家舅舅他们来家里吃团圆饭,大年三十没啥人看病,褚归关了卫生所,替贺岱岳打下手。
  “我干点啥?”案板灶台围了一圈人,褚归无处下脚,站在厨房门口讨事做。
  贺大伯娘麻利地切着肉,刘盼娣坐灶前烧火,抬头叫褚归歇着,厨房的人手充足,用不着他。
  褚归望向贺岱岳,对方笑着往他手里放了个小竹篮:“帮我剥两头蒜,拿刀剥,手剥伤指甲。”
  “好。”褚归如愿获得了参与感,端着篮子上堂屋兢兢业业地剥他的蒜,动作一丝不苟,像跟人针灸似的。
  收音机里电台主持人播报着新年的祝福语,大人讨论着田地里的收成、来年的耕种日程,小孩们追逐打闹,芝芝张着小米牙说着无人明白的婴语,贺聪抱走妹妹:“爸,我去一下长栓家。”
  “你去长栓家带着妹妹干嘛?”贺岱光虽然疑惑,但没拦着,“当心点,莫把妹妹摔着了。”
  自从分家迁户到困山村,沈家良与老家人便断了联系,彭小燕娘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来往的,因此一家三口今天全在家待着。
  “长栓、长栓,我妹妹会喊哥哥了!”贺聪一路喊着,把芝芝往屋里的椅子一放,“芝芝,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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