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怕自己身上沙尘多,别再弄脏了顾漠的床,便只敢抱着膝坐在边边上,看起来娇娇软软更小只了。
顾家总共三个人,分别占了沙屋里的三道墙边做沙榻,顾漠的沙榻就在进门后的右侧,弟弟顾山的在左侧,而妹妹顾井在正当中,位置是最好的,面积也最大。
陶水眼神好,一眼就瞧见了顾井榻上两头堆着的水罐与食筐等物,甚至还有几小盆正生着绿芽的沙盆,不知是种的何种作物。
现下,顾井又重窝回到她的地盘上,正瞪眼上下打量着穿着她哥哥衣服的陶水。
看到陶水的目光落到她的绿植盆上,顾井难免感到有些不悦,她像是怕陶水惦记似的,忙不迭将几个小沙盆宝贝地往角落里藏了藏,还半拉起挂在榻旁顶上的帘子遮掩住。
陶水能感觉到顾漠妹妹的防备,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没过多久,顾家沙屋门口又投射下一个小孩的身影,是顾漠的弟弟顾山回来了。
七岁的小男孩沉默寡言,不大爱说话,就连陶水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整个人一副相当孤僻阴郁的样子。
更为显眼的是他脸上从左上至右下的一道深疤,如同一条巨型蜈蚣,可见刚受伤时情况有多危急严重。
顾山的父母是居无定所的沙商,自小就带着他一起同队伍跑商,然而前年在做了笔大买卖后,整支队伍被人蓄意劫货灭口,只剩下他一个幼童死里逃生,最后好运地被路过的顾漠捡了回来,一直养到现在。
见人齐了,顾漠开始张罗起早食:“先吃饭吧。”
他是家里的大哥,早就习惯了当父又当母地照料两个弟弟妹妹,现如今再多加一个陶水。
四个人盘坐在沙桌旁,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大盆顾井从食筐里挑拣出的半蔫多肉株块,有一些是仙人掌,还有一些是陶水叫不出名的植株,全都是没什么水分不大新鲜的那种,显然这些就是顾家日常吃的主食。
当然,其他沙民家里吃的也大多是这种,都大差不差,偶尔有些条件好的会多一些荤腥作辅食。
顾漠将身上的浆果给陶水留下大半,剩下一些则当桌均分给三人,每个人面前都是十来颗,小小的一捧,甜个嘴罢了,他没有给自己。
顾井自己都不够吃,看着弟弟顾山面前的果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丑八怪”。
她的话含糊不清,像是怕被哥哥听见以后遭到教训。
作为从小受尽家里人宠爱呵护的珍贵独女,她很护食,独占欲也强,对多出一个分享她关注的外来弟弟始终表现应激,可能现在也包括了陶水。
陶水自知人在屋檐下,她还得暂时借住别人家的屋子,只能当自己没看见,接过顾漠削好皮的株块小口吃了起来,一边忍不住去想旁边的那间空置沙屋,那是她今晚要住的地方。
吃过早饭以后,顾漠带着顾山上去清理另一间屋子,留下陶水和顾井两人待着。
陶水本还以为顾漠的妹妹会再睡个回笼觉,但是对方没有,而是扒拉着自己沙榻上装植株的食筐和盛水的水罐,凝神聚气不知发着什么神功。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阵细长的倒水声响起,满头大汗的顾井正往水罐里倒着自己掌心中聚集出来的大半捧水液。
陶水吃惊地睁大了眸子,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女性聚水的场景。
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很神奇,同她的灵泉井一样奇妙。
另一头,顾井从株块上收集好水,歇了歇缓了下精神,转头瞧见陶水在看她,立刻警惕地瞪圆了眼睛。
她当陶水也想聚水,并不轻易肯让出自己的食筐,语气咄咄:“这些植株都是我哥给我找的,你要是想要,得自己出去找,别想打我这筐的主意!”
自打多年前,北部聚集地里的女性大批量流失,在没有水分回哺大地的恶性循环下,已经濒临枯竭的沙地上从此再未出现过新生绿植。
如今沙民需要外出走很远才能采集到足够的植株回来当食物,更遑论捕捉到与沙地植物伴生的野骆驼和沙鼠沙兔等沙地野物。
陶水没想引起争端,毕竟得罪顾漠的妹妹对她没什么好处。
她摆了摆手,轻轻地摇头:“小井,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你东西的意思。”
陶水的性子软得很,与聚集地里因有聚水能力而被宠得脾气暴躁强硬的其他女人一点也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叫她小井,连她哥都只连名带姓喊她顾井。
顾井蜜色的脸庞红了一瞬,倒是不太显眼,看不大出来。
她轻咳两声,有心在陶水面前显摆,抱着那只半满的水罐走到了沙桌前放下。
陶水正好就坐在沙桌的一端,很轻易就望见了罐子里头的饮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纯透明澄亮的液体,而是带着些淡淡的青色,像是现榨出来后又稀释百倍的植物汁。
这使得陶水一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然而并不是。
顾井跨坐在陶水对面,颇为自得地拢了拢乱发:“我家里吃的水都是我聚出来的,还经常有多的能卖去外头,是可以直接喝的哦,大家都抢着买……“
她又拍了拍水罐,接着说道:“我一天起码能聚三十多捧,就这么一罐,给我三天……不,两天就能聚满!“
也不怪顾井表现得这般自豪,放在北部聚集地里来说,她聚水的水质和水量已经属于上乘,比她聚水多的,水质没有她好,水质比她好的,聚水没有她多,所以顾井还是相当有傲气的资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