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往常,只要回纽约,一有空,他就喜欢游荡在这间屋子里。在茶几和边柜上摆满柠檬柑橘和葡萄,再开一瓶葡萄酒,不喝、光倒在瓷盘里,气味弥漫整个空间,如真似幻地侵占感官。接着,他会打开放映机,光影流转,她的影像清晰地投在银幕,鲜活、动人。在这静默的光彩变幻中,他的心得到了片刻安宁,仿佛回到了有她存在的、耀眼而新鲜的天地。
但如今,她回来了。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趣,如同政客腐朽的陈词滥调。他想要她,想要她鲜活的现在。相比奢华舒适的房间,他更想在这里等她。
等待的时间,他翻烂了报纸、听腻了广播。想着她可能会来吃晚饭,便用冰箱里的食材凑出两菜一汤。结果直到菜变凉,她都没有回来。他只吃了一点,其余最后全进了布鲁诺肚子里。
十点一刻,布鲁诺打了个哈欠:“你真的不睡吗?”
迈克尔默不作声。他拿了本书,借着楼梯间的壁灯阅读。
十二点,布鲁诺强打精神,拎来一台收音机,听听音乐、抵抗睡意。
舒缓的蓝调,如泣如诉地唱了一整夜。
天光大亮,艾波没有出现。
第122章 chapter46
晚餐艾波炖了番茄牛肉, 切成拇指粗细的牛肉块在铸铁锅里炖得软烂,用筷子稍稍一夹就成缕;胡萝卜更是入味,配合番茄酱和番茄块熬成的酱汁,酸咸开胃, 完全没有怪味。
肉快要炖好的时候, 艾波把铸铁锅挪进五眼灶的里头,另起一锅冷水下面, 撒入盐和几滴橄榄油, 水面翻滚一分钟,合上锅盖关火。五分钟后, 热腾腾的面捞出、沥干。
“为什么冷水煮面呀?”安多里尼双手托着盘子,浅绿色的瓷盘看起来比他脸还大一圈, “图里、爸爸和卡梅拉奶奶都等水煮开才把面放下去。”
“唔, 我也说不清,只是煮米粉的经验, 这样会比较快。”艾波用叉子卷起几坨意面,放进男孩的盘子, 问他:“够不够?”
“够啦。”
艾波又舀了一勺番茄牛肉,作为浇头。棕红色的汤汁混合着肉块和蔬菜,倾倒在面条之上,像意式肉酱面, 但肉的存在感更强。
安多里尼大口大口地吃面, 时不时抬头看她, 蜜糖色的眼睛充满新奇, 对她用筷子很好奇。
艾波顺势介绍起筷子的起源, 说着说着话题飘远,从大禹治水扯到后羿射日, 听得托尼念念不忘,晚上爬进被窝,头枕着枕头、眼睛半开半合,仍嘀咕着那些对他来说过于生涩难记的名字。
次日母子俩睡了一整觉,在家磨磨蹭蹭吃了午饭,下午出门,先去了趟漫画店,给安多里尼补上新一季的货,再次驱车前往医院探望西多尼亚。
“要飞一趟里诺,”坐了五分钟,艾波和病床上的姐姐道别,“有些事还是得当面谈。”
“是去看维多爷爷吗?”安多里尼撅着屁股、趴在病床上翻漫画听到这话,立刻昂起脸说,“我也想去!”
艾波揉揉他的脑袋,一口拒绝:“七个小时的航班,来回十四个小时,你的小身板要吃不消的。我不希望回来你也躺上病床。”
“好吧……”
他趴回床铺的模样实在乖,艾波俯身亲了亲他的头顶,对西多尼亚说:“晚上奇契会来接他回长滩,我和潘唐吉利夫人说过了。”
西多尼亚点点头,看着翻漫画书的小朋友,脸蛋在五颜六色的铜版纸映衬下,烂漫又可爱。又有些想女儿了。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最快下周吧。等伤口拆线结痂了,就送你回家。”
这个家自然是指西西里。
近期局势驳杂,艾波也不想她留在纽约。再者说,吉里安诺也不知道怎么搞到她公寓和租摆公司的号码,怕西多尼亚瞒着他、谎报恢复进度,每天打电话问她,催促之意不言自明。要不是身份敏感、纪律在身,他真的要亲自飞来照顾妻子、教训那群东西了。
西多尼亚也知道艾波有大动作,她留在美国只会让她多一条软肋,“照顾好自己,记住这一点。”
既是对这次里诺之行、也是对她接下来行动,艾波听明了,咧嘴一笑。
*
离开医院,艾波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前站了片刻,灰褐色墙砖外侧架起的天蓝的广告牌几乎融进天际。这几天开惯的福特停在侧门前的小巷,原本锃亮的车漆沾满了泥点和虫尸。
双目停在车身十秒,她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启动车辆。
黑福特拐入主干道,跟着车流,堵堵停停地开到桑树街,停在修车铺前的空车位。
修车铺老板长得又高又瘦,一双蓝眼睛和一撮灰白的山羊胡子,穿着满是机油污渍的工装裤和同样脏污的白背心。沉默寡言,天大的事来了,他也是那副样子,是个可靠的人。
艾波抛了一盒未开封的烟过去:“乔治,保养一下车,换换机油。”
老板一把接住,瞄了眼品牌,最新潮的云斯顿,示意她去店里等。
学徒提了两桶水过来,抹布浸入水桶,吭哧吭哧地开始洗车。老板已经抽起烟,云雾缭绕,艾波咳了几声:“我去后面小屋等。”
老板已经坐回他那张蒙着一层油的木椅,架起腿,不声不响地盯着学徒擦拭车体。指缝夹着烟,手无所谓地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