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她的背影是如此不留情面。
迈克尔呐呐地坐在原地,脸上挂着如梦初醒的懊丧。伸向她的那只手掌尴尬地放到眼前,张开又合拢,好像这样才能缓解指尖仿佛酒精依赖症患者才有的、绵延不息的颤抖。
他明明想好了将她留在身边的办法——用利益、用绝对的坦诚,写成一份条理分明的合同。他将出让所有的主动权,收益远高于风险。她会答应的。
但这项计划的前提是他要表现得足够理智,才有充分的理由让她相信他能遵守她列下的每项条款。
*
五十年代的机场,没有免税店的入驻,旅客们只能坐在位置上翻看杂志和报纸。
艾波花了十分钟便逛完了整个机场,原路返回时正好遇到了迈克尔,两人领取了机票。
她这才从机票上的信息得知他们将去水牛城。
迈克尔解释:“昨晚安排得仓促,没有搞到盐湖城直飞纽约的机票。刚才没明说是怕罗斯的人截留卢卡斯,派人在目的地蹲守我们。”
艾波表示理解,这样反而让罗斯无从下手,她捧哏般说:“上帝的安排,天衣无缝。”
她逗趣的模样实在可爱,而且因为排队候机,她站在他随时可以拥入怀的范围里,空气盈满她的香味,更别说那双棕中带紫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注视他,似乎是想要听他说更多的话。
他克制着呼吸,努力将注意力放到一玻璃之隔的蓝天白云和一马平川的飞机跑道,神色如常地继续说:“昨晚罗斯敢在维加斯杀我们,不过是因为我用了假名。那三个男人是李.弗伦扎名下讨债公司的打手,打算处理掉我们后,伪造成误杀。到时候,我爸爸和桑尼知道了,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回去以后,你按照原先的计划来。”
这些艾波基本都猜到了,他的肯定又恰好印证了她更深层的猜想——柯里昂即将发动总攻,就在那个纪律委员会,结合他另外一重身份,这次可能是政府收网,捞这群大鱼。她打量着忽然矜持起来、没话找话的男人。突然发现他睫毛好长,浓密得像用了睫毛膏一样,故意踮起脚凑近看。
她的气息骤然靠近,迈克尔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每条神经好像都有了自主意识,想要挣脱大脑的主导,直愣愣地钻进她随手编织、粗制滥造的圈套里。
艾波好整以暇地观察他,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男人像是清心寡欲的佛陀,浓密如墨云的睫毛垂落,一副眼不见、心不动的庄严宝相。
她轻笑起来,这男人三十多岁了,怎么比安多里尼还要傻。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她的嘻笑戛然而止。男人闭着眼却准确地吻住了她。
近乎凶狠、近乎迷醉。
未等艾波反应过来,他已经后撤,仿佛偷舔雪糕的孩童。但睁开的眼睛,眼底弥漫的欲望却还是出卖了他。
“喂!”
迈克尔强作镇定,微扬下巴说:“登机了。”
*
近八个小时的航线,他们从水牛城的尼亚加拉机场出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九点半,万丈红霞染满天际。
租了一辆车,两人计划连夜赶回纽约。迈克尔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并不困。而艾波想要尽快回公司,不知是否是第六感作祟,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或已经发生。
启程之前,两人打算买些水和食物路上吃,中途不作停留,一口气开回纽约。
“中餐?”迈克尔指着熊猫图案、飞檐翘伸的中餐馆问。
艾波摇摇头。
“热狗?”车在热狗摊前放缓速度。
“想留着肚子回纽约吃。你得承认,纽约的热狗世界第一。”
刚说完,她眼前一亮,想起男人中午对汉堡的嫌弃,忽然想让他品鉴另一种风靡美国的食物,她指着不远处的小店面说:“我想吃披萨。”
迈克尔无奈。要是想吃披萨,完全可以去他家,妈妈做的远比外面卖的好吃,据说披萨酱配方是外祖母传给她的,已有一百多年历史。
但他还是靠边停了车。
艾波瞧出他的不情愿,握上他搭在档位上的手,坏心提议道:“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去买披萨,等下你来猜它的名字。要是两个都猜中了,我答应你一个不违反法律和基本道德的条件。要是猜中一半,算平局。要是两个都没有猜中——”
“我欠你一次。”迈克尔快速抢白。他巴不得把自己输给她,无论输赢他都赚。
“成交?”“成交!”
明亮的暖光玻璃窗射出,落在整洁的人行道和铁艺路灯,也照亮了上方意大利语、英语双重店名。
店里还有两名顾客在排队,一男一女,似乎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都偷懒地决定买披萨作为晚餐。
艾波排在他们后面,仔细打量店内陈设。耐脏的棕色地砖,四张木头小圆桌别靠在店铺左右两面墙,有高高的柜台连接,柜台后是隔着半堵墙的后厨。
从外面往深处望,可以瞧见厨师忙碌的身影。
炉膛里的两块披萨,奶酪已经开始鼓泡,厨师掐准时间,用长柄木铲将它们放在纸盒里端给客人。
“晚上好,女士”厨师一边给前面的客人找零钱,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后一位客人,“您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