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杜明庭被他的声声质问砸得倒退一步,他定定望着虞珵美,看他满目是泪的注视着自己,胸口痛得简直要说不出话。
  他走上前,像是想要抚开虞珵美脸上的发,然而手臂抬起又在半空中放下,望着对方哭花了的脸,良久后疲惫叹道:“你以后乖乖听话,我不会再说了。”
  虞珵美宛如听到甚么不可思议的怪谈,眉头深深皱起,张了张嘴,痛苦的嘶哑道:“大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啊……”
  第81章
  日暮时分,徐客秋在西城的点心铺中遇到了同样来买炸糕的虞珵美。
  自归朝后二人也有数日未见,徐客秋还是那副温和随性的模样,问虞珵美最近如何?都在做些什么?又见他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便体贴询问要不要找间茶水铺子坐坐?
  虞珵美在他面前完全卸下防备,拉着徐客秋的袖子道茶水铺子有甚么意思?说罢非要带人去百花楼。
  徐客秋笑着推辞,就近寻了间茶铺,要上壶热茶,这才解释起来,“陆将军最近脾气大得很,若是被她知道我去那些花柳地,指不定会发甚么脾气。”
  虞珵美问道:“听曲儿也不行?”
  徐客秋苦笑着摇摇头。
  虞珵美奇怪道:“平时见你二人恩爱得紧,怎地出了趟远门就这般猜忌起来?”
  徐客秋端着茶杯吹了吹飘在水面的浮沫,轻声道:“大约有身孕的女人都是如此,多让让也是应当。”
  “陆将军有孕了?”虞珵美惊诧无比,被徐客秋比了个“嘘”的手势,这才挪近椅子,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这也太快了。”
  徐客秋为他斟茶,脸上隐隐带着笑,“出征前就有了,我原本不想让她冒险,奈何劝不住,她同我说这是她打的最后一场仗,若是不去只怕会抱憾终生。”
  几月的相处,虞珵美几乎将他当成兄长看待,如今本应替人高兴一场才是,却因知晓他底细,对着天大的喜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停顿片刻,只勉勉强强道:“那还真是,恭喜先生了。”
  徐客秋知他心中所想,秋水做的眸子黯淡下来,低低地点了点头,听虞珵美又道:“先生,如果这一切结束,你愿意带她们回去吗?”
  徐客秋听罢,抚摸着滚烫灼人的茶杯,仿佛失去了痛觉,他停了许久,才惋惜般叹道:“珵美,客死异乡是我愿。”
  虞珵美的心被狠狠撞击,他眼中噙着泪,望向徐客秋,缓缓摇头,“我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才行。”
  徐客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为他将眼角的泪试去,“这世道死很容易,活下来才难,好孩子,不要哭。”
  这夜与徐客秋的谈话非但没令虞珵美快活些,反倒多出无数心结。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及至天明才稍稍打了个盹,也是噩梦连连。
  穆伯在后厨找到他,唉声叹气地劝他兄弟之间还是要和睦,杜明庭成日在军营住着也不是个事。
  虞珵美咬着馅饼点头,却始终不肯搭话。
  穆婆子见他心思重,特地做了好些点心零食想哄他开心。
  虞珵美也不推辞,日日背着鼓囊囊的包裹去营中训练。
  这之后的半个多月,他再没同杜明庭说过甚么话,就是在营中遇见,二人也只是板着脸互相点点头。
  长此以往,倒是薛平先坐不住了。
  距离选拔赛还剩三天,他火急火燎地跑进杜明庭大帐,问怎么还不把那白犀牛角做的弓给人家?
  杜明庭手中擎着本兵书,头也不抬道:“他又没问我要。”
  “他没要你可以给啊!”薛平简直要被这兄弟二人急死,一拍大腿就要去取那墙上的白弓,被杜明庭一个眼神杀回去,“放着!”
  薛平倒也不敢硬拿,尴尬地杵在一旁搓手,听杜明庭懒洋洋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一聊起虞珵美,薛平的话可就多了,夸得嘴都合不拢,“将军,你这个弟弟可实在了不得,小小年纪就会拉帮结派,靠着从家里带的点心和好酒在营里结交了不少朋友,我本以为那些老东西都不愿同他打交道,谁曾想不过四五天,关系好得就差拜把子啦!”
  杜明庭听他说得激动,心中莫名多出几分自豪,眉梢一抬,笑道:“还不都是仗着老子!”
  薛平嗔道:“我看可不尽然,人家玩得开心着呢!昨天还把逐月接走了,说是要一起进山打猎,天明时才醉醺醺回来。”
  杜明庭点头,“嗯,你看着点也不能让他玩得太过。”
  薛平嘿然一笑,“你还不知,虞公子现在有分寸得很,想必是心中有了人,自然就多了几分责任在身上,前几日我还在营外见宋小姐给他送了食盒,啧啧啧,你是不知二人相见时那眼神,那笑”
  他一口气说了个尽兴,殊不知正踩在杜明庭痛处。
  杜明庭越听越烦,打断他数落道:“你一个伙头天天跟在个娃娃屁股后面跑甚么!”
  薛平被骂得莫名其妙,心道:“不是你让我看着点?”却也不敢还嘴,见他脸上隐隐有怒态,作势要告辞,被人喊住,“等等!”
  他缩着脑袋回头,生怕背后一本书砸过来,却见杜明庭向墙上那白弓一指,沉声道:“这个,不要了?”
  薛平当即眉开眼笑,急忙跑去摘下,又小心翼翼抱在怀中,一步三回头地向杜明庭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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