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沈逾之似乎知道叶迟想要说些什么,先她一步平静地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双标,但蒋磬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意外。”
“……起码,在我一开始接触他的时候,我的目的就没有那么单纯。”
沈逾之抿起嘴唇,微微闭了一下双眼。他将自己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摘了下来,倒扣在桌面上。他搓了搓自己的鼻梁,紧接着便重新睁开了双眼:“所以,我是不会容许自己的施暴欲制衡过我的理智的。”
“我在我们办得上一个案子就有提过,纵火犯的作案间隙会因为他们渐渐无法填补的欲望而越来越短。起初可能是半年,只要他仍旧惦念着那份纵火的快感,他没过多久就会再次犯案。”
“半年、三个月、一个月、一周……他们的阈值会被越提越高,就像你一样。”
沈逾之说道:“连环杀人案也是一样的性质。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的契机是什么呢?”
屋内安静了下去,连带着叶迟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沈逾之在心中不出意外地想着,大概是自己对于叶迟的推测说中了七八分——她口中的幸福本身便是一个伪命题,如果她真如自己说得那般幸福,那么她便不会犯下如此的滔天大罪。只有可能的是她所说的幸福仅仅是作为旁观者眼中的幸福,而她自身却是挣扎类似在整幅拼图缺少最后一块儿的缺失中。
直到她等到了那个契机,她找到了她的最后一块拼图。
在长足的沉默之后,叶迟轻轻地说道:“我看到了杨教授把邢富杀死了。”
“那天和我之前说得其实没有什么出入,我确确实实是去了杨教授家中。只是显然,我当时去得没有那么巧。”
“杨教授刚好在处理邢富的尸体。我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反应,于是我试探着推了下门……没想到竟然直接推开了。”
“那个姓杨的看到我进门后便红了眼,想要把我也一并杀死。我没有办法,我不想死,所以我就把他杀死了。”
叶迟说得十分轻巧,就如同那天在实验室内她同沈逾之坦诚自己将秦亮和张思杀死的样子一样。
“其实我当时要是直接去警局报案的话应该也不会判我多重的罪是不是?我顶多算是一个防卫过当,顶多给他的家人陪点钱就算完了……毕竟杨教授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但是,”叶迟抬起来自己的右手,微微缩紧又展开手掌。她认真地看着自己漂亮纤细的手和修得圆润完美的指甲:
“我发现我忘不掉当时的我亲手将花瓶砸向杨教授太阳穴时候的感觉……于是,我就想到了——”
“下次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一个人试一下。”
听完叶迟的自述,沈逾之沉默了下去。作为曾经和无数罪犯交手的他,其实完全能够理解叶迟所说的一切,只是当这一切从他认识的人——甚至是后知后觉发现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学妹那里讲述出来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了一丝隐隐地后怕。
“哥,你们在聊天吗?”
就在沈逾之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的时候,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沈逾之下意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沈逾之许久不见的周忱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他的里衣穿了件针织衫,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十分温和。
周忱没有去看侧过头翻白眼的叶迟,而是径直走到了沈逾之的面前,冲他露出了对方最为熟悉的笑容:
“在聊些什么?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投入的样子了。”
沈逾之抬头看向周忱,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他摆在桌面上的手指抖了抖,抿着嘴不说话。
“叶迟应该告诉你了我们的事吧。”见沈逾之没有反应,周忱也不气馁,而是拉开了对方身旁的座椅坐了下去。他对沈逾之的视线从俯视变成了平视,连身上带出来的那一份压迫感也随着他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嗯。”沈逾之似乎是不想多谈,避开了周忱的目光。
“——沈逾之。”周忱放缓声音,抱歉地说道:“我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无法反抗周青临对我的要求。”
话说到此处,沈逾之这才纡尊降贵般看了眼周忱:“你说是周老师让你绑架我过来的?”
“你说的是我的导师,曾经救过我的周医生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啊,”周忱听到沈逾之的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又多了几分沈逾之所熟悉的周忱的模样:
“叶迟还没有和你说,对不对?”
“沈逾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十年前绑架案的真相吗?”
“当年的真凶就是周青临。他只是用善良的好好先生的皮囊将自己伪装起来了而已,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他是一个自负又变态的神经病。”周忱的身体向沈逾之的方向逼近了几分,而他的表情却如同浸入了冰水:
“周青临想要你继承他的一切,他想要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神经病。他的想法、他的决断……沈逾之,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这些年你身上谁的影子最重?又是潜移默化地受到了谁的影响?”
沈逾之的右手紧紧握拳,垂下眼睛不足声响。
“还有你的——这块表。”周忱不再给沈逾之压力,向后靠了过去。只是他的目光也再一次转移到了沈逾之的手腕上:“周青临喜欢写日记,我在被他领养之初是不会被允许靠近他的书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