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裴屿也没揉多一会儿,明明他跟邝野一起摆弄乐高的时候很沉得下心,做这种手工艺好像就不太行。
  正想着,邝野再次去而复返,向裴屿摊开掌心:“喏。”
  邝野为了能和裴屿凑对,就做的是一只羽毛球拍,不大,甚至小巧,放在手心里不会显得笨重。
  第一次弄,技术其实谈不上好,也没有做得很精细,拍面不是镂空的——那难度太高了,而是用牙签压出一根根横纵交错的网线。
  经过后期烧制,拍柄变得没那么直,还稍微弯曲了一点。
  整体是白釉,只有拍面像用毛笔随便蘸了一笔很亮的黄绿色,拍柄侧棱上还艰难戳出了署名“旷野”。
  “还行,至少能看出是羽毛球拍不是网球拍,”裴屿评价说,“人是弯的拍子也是弯的。”
  邝野一扬眉:“学长,我可以跟你上楼,看看你的球直不直吗?”
  裴屿自己做的是颗羽毛球,做得很是毛躁,太难了,猜都能猜到会有多丑,早知道他就不要在上面署名“山与”,应该全写邝野的大名。
  裴屿决定把丑的留给邝野,就从邝野手里把小球拍拿走了:“我跟你换。”
  邝野眨眨眼:“学长,这是跟我交换定情信物啊。”
  裴屿的逻辑毫不旖旎:“你要羽毛球,我要球拍,拍子打球,我打你。”
  邝野:“……真的很不讲道理。”
  蛮不讲理的裴屿浅哼一声,强行把邝野的结课作品没收,悠悠哉哉转身走了,连辅导材料都忘了拿,显然是学渣当得太久,一被打岔心里就没个正经事儿了。
  回到高二一班教室,果然大家也是闹哄哄在讲台上找“作品”的阵仗。
  好在裴屿“小弟”多,曾一本老远就喊他:“屿哥!那羽毛球是你的吧!我给你拿过来放桌上了!”
  裴屿道过谢,在自己桌上看见了小气泡没揉干净一烧就爆炸、羽毛做得像扫把的……炸毛羽毛球。
  曾一本眼尖,看见裴屿手里小心拿着的东西,惊奇问:“咦?我记得你做的是球,邝野做的是拍子啊?”
  裴屿冷静道:“你记错了,我做的拍子,邝野做的炸毛球。”
  曾一本惊疑不定:“可是炸毛球上写着你的名……”
  裴屿打断曾一本,继续编:“故意的,我那是让着他,毕竟他做得太丑。”
  曾一本:“?”
  裴屿把丢人的炸毛球藏进抽屉,决定只要邝野不提,他就不给邝野,当无事发生。
  下午第一二节都是英语。
  上课铃响了半分钟,本应去到五中本部听公开课的tony张居然出现在了教室。
  面对全班学生的猜测或疑惑,他脸色愈发难看,扔下一句“安排有变”,还强调“之后会再去”,然后就低着气压开始上课。
  连堂结束后,tony张一刻也不想在教室里多待,忙不迭离开,连骂人都省了。
  高二一班的学生们鱼贯而出,曾一本他们直接跑到隔壁班,搂着哥儿们肩膀打听,才知道隔壁班的英语课是找其他老师代上的。
  大家这就懂了:“哦——”
  隔壁班英语任课老师是一位就快要退休的老教师,原要调任去高一充沛师资,但她自己请愿留在了高二。
  她的编制在育才,几乎在这儿教了一辈子书,从学校的前前身职高,到前身公立育才,再到今时的五中明德,她堪称一句“三朝元老”。
  漫长的教书生涯中,她没能遇见过一个天之骄子,也没能教出过一位国之栋梁,她只是竭尽所能,从烂泥堆里拽出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孩子。
  去一流名校五中本部旁听公开课这种难能可贵的机会,她一个马上退休的老教师,不如把机会留给青年教师,让他们去接触并尝试新的教育风格、教育方式,他们年轻,能和孩子走得更近一点儿。
  但是几经推脱,最后年级上还是安排了她代表英语组去参加。
  tony张失去宝贵机会的消息在年级上传开。
  同学们知道tony张受到了严肃批评。
  而同学们不知道的是——
  那位即将退休的老师,在她三十年如一日手写的工作记录本上写道:
  “教育,乃教书育人,并非教书在前,育人在后,而是以教书为途径,以育人为追求。
  时代进步飞速,学子如受驱赶的小羊,只顾闷头往前冲,但作为教育工作者,不应当只做牧羊犬。
  有幸去到先进的教育单位旁听学习,感触颇深:同样是引人以方向,教育是灯,不是绳索。”
  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炬又迸发出光,传递出有如星火一般微弱却灼灼的亮。
  在那一盏盏复燃的、有燎原之势的星火光亮照耀下,转眼冬去,夏日将至——
  裴屿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穿得像个球,换回了春秋季的校服外套。
  他在自己的短袖t恤和夏季校服短袖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规规矩矩按照校规,内外都着装校服,出门上学去了。
  这天中午,郑智凯作为共同进步学习小组的成员,也和邝野一起加入了“混子”的吃饭队伍,小郑同学尽职尽责,等餐的时间都要利用起来抽混子们背课文,一副背不出来不许吃饭的架势,实在有种奶猫降服一群恶犬的既视感。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说学习这种让人没有食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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