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陆简昭唇角勾笑幅度浅浅,过来看热闹的官员家人,都是有心的,也能看出所以然,但他们眼神也没敢在陆世子脸上多逗留半刻,别开视线看‘好戏’。
  南暮延和萧茗遥一下被扼住喉咙,子女债,子女也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他们当父母的,虽然二人自己知晓两个孩子无血亲,可以喜结连理,甚至生下的孩子顺顺当当的便是雪亲王府的唯一孙辈,外人不知,此事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闭嘴,但圣上派张大任查抄亲王府是何故,就凭一桩子女事,圣上才不会动手。
  萧茗遥忽而想到点子上,“妇想请问王府究竟因何被抄。”
  妙极了,终于想到这儿了,张清檐坐半天了,“是夫人你身边的夫君派人去刺杀从平邑回城的郡主,夫人您说呢。”
  几月前,跟着檀允珩一道去平邑的暗卫和去接她回来的一队顺安军兵马,截获了那群欲刺杀她的黑衣人,本来黑衣人想自戕,被暗卫和顺安军牢牢看着,带回刑部。
  刑部是张清檐的地儿,一个不允许牢犯自戕之地,牢犯死或不死,她一人说了算。
  张清檐看着南暮延和萧茗遥脸色骤变,早有她放出声儿,说黑衣人已在牢中畏罪自杀,何也没探得,是专程说给雪亲王听的假话,居然被当做真话听去了,实在可笑。
  她摇摇头,即便她不知圣上为何要暗中留着黑衣人性命,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谨慎些总归不出错,“黑衣人这下真死了。”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纸画押状,呈给身边小司昭。
  檀允珩接过罪状,却没看,目光投在她跟前站着的二人身上,一言不发,垂头耷耳,“当时舅舅给我和阿昭赤裸裸的讽意去哪了。”
  天有逢人之吉,也有祸兆当下,蓄意刺杀郡主,就够雪亲王一家命丧黄泉,只不过有一纸手谕,杀不得,那么逢人之吉便派上用场,谁让就这么凑巧呢,往后嘛,雪亲王府中人再想见那位小孙女,也是不能够了,一家人怕是连府门都不再敢出了。
  明显,南暮延和萧茗遥身后一双子女,萧南琅直接昏厥过去,南萧纪勉强站稳,这二人竟遭不住一点打击,也不知雪亲王如何养的。
  陆候的死,檀允珩和陆简昭也知道,除非雪亲王主动道明,不然也不会有个结果的,还不如另辟蹊径,一点点瓦解雪亲王一府人。
  萧南琅昏厥后一病不起,天下当母亲的,在得知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日后再不得相见,连汤药也不愿饮,南萧纪也不敢带她踏出府门,府外是巴不得雪亲王倒台的有心人,骂声如雷灌耳,日日长庚。
  萧南琅身子每况愈下,身去在金秋十月,南萧纪撒手一块去了。
  失了孩子,背负子不教父母之过骂名的萧茗遥,硬是哭瞎了一双眼睛,疯疾成病,南暮延因子女事,再不得上朝,整日窝在家中饮酒度日,最后身子实在受不住,主动给司昭府递信,交代陆候死因。
  雪亲王与其家眷被斩于一场大雪前。
  大雪扫堂,梨树银装,年关将至。
  新岁的年关格外冷凄,陆候死之瞑目,举国哀思,家家户户不挂白绫,却跟郡主府一样,未着喜色。
  南祈习俗,守孝一年为期,衣着素净。
  陆府祠堂,檀允珩皆着蓝白素净衣衫闲坐在蒲团上,跟前火盆里灰烬没半,身边还放着几壶果子酿,二人有说有笑的。
  “领兵打仗那会儿,有到过一处山脉,名断悔,听说那里以前有一个被灭的小国,岁月流逝,山脉凸显,听别国传言,是‘有情未断却断,心中决然有悔’。”陆简昭手中执着酒盏,饮尽。
  长夜白烛,镀在陆简昭身上,蓝绸束着高马尾,左手朝后抻在檀允珩身后,右腿膝盖弯曲,右肘抵在膝盖上,手中果子酿一饮而尽,诉着他与父亲的心事。
  父亲亲情待他以久,决心易下,长眠有悔,心有亲而未断,却中断。
  檀允珩坐的七扭八歪的,稍微一动,打算往蒲团下抻去的手,结果手没放稳,顺着蒲团边缘滑在地面,身子往后一晃,那只抻在她身后的胳膊就给她掰正。
  原本她和陆简昭是跪坐着,许久过后,二人腿脚发麻,便随意坐着对饮说笑,果子酒不醉人,却醉心,父亲身死昭雪,是个好夜。
  她口中重复呢喃陆简昭口中断悔,倒令她想起一桩随着陆候过世,深埋故土之事,
  她重新换了个双臂抱膝的姿势,头侧着搭在双膝,看身边人提盏与她相碰过后,一饮而尽,“陆简昭,你还记得你八岁入士那年,夹在捷报里的信吗。”
  第105章 捷报
  雪从早下到晚, 不见停。
  祠堂里的窗柩只一扇漏着微隙,烛光透过极近透明的窗格,照着檐下飘落的雪偶烛施明, 风声簌簌,将雪抖落在窗缘处, 冷风灌进。
  供奉牌位的灵台前,散漫坐着男女有二, 其男子起身将搭在阖着的门后处圈椅上的一件蓝色大氅给女子披上。
  那把圈椅还是陆简昭父亲专程放在那儿的, 为了一回府有时间就过来坐着陪母亲说说心话,他将大氅给女子披在身上, 顺带给系好身前的带子,才重新坐下。
  檀允珩原本是面朝着灵台散漫坐着, 但她双手朝陆简昭那侧地面一抻,上半身朝右侧去,身后是被大氅包裹的温馨, 阻着寒风凛冽, 视线里的烛火摇摇欲坠, 忽明忽暗, 陆简昭面朝她坐着饮果子酿,二人四目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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