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想起来了……刚刚是我让你不要说话的……]
  [……后悔了……]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一直紧盯着的那个人影散去了。
  所有在最后一刻描摹着的眉眼淡出了视线。
  碎片似的思绪最后一次清清楚楚地映入一片空白的意识中,然后像惊鸟一样飞散。
  大三角海域的不远处,风暴即将来临,海面上凭借气流的动力在空中滑翔的信天翁盘旋着。
  *
  她回去找缦告知情况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
  但是最后她还是找到那个正在翻看记录册的少年精灵:“缦。”
  “……”他从已经增厚了好几倍的记录册中抬起头来,忽然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声音先哽咽了。
  少年精灵从她的身上嗅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是她的死亡,而是另一个人的死亡。
  “丛姜先生还好吗?”他遏制住喉头的颤动,轻声问。
  她走到他面前,轻柔地按了按他的额头:“别哭。”
  “我说过,我们总会有别离的。”
  他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桌上的记录册厚厚的一叠,由两块木板串联起来,岛上所有植物的速写都在其中,一页一物,有些植物旁已经写了名字、特性,还有一部分植物则保持着未命名的状态,空白的页面上除了一幅笔触老练的速写外,其余地方等待着有人来补充。
  和记录册放在一起的是丛姜的随手涂鸦,一页一页,上面写着玻璃的制作方法、电机的制作、冰箱原理等半辈子都不会用得上的设计图和制作流程。
  缦忽然意识到,这段日子他每时每刻都在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我要去海上,你去吗?”她问。
  “请不要那么快把他扔掉……”缦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请求。
  扔掉。
  她出神地沉默着,垂下眼帘:“……抱歉。”
  她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虽然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丛姜已然像她的家人。
  然而,她还是要尽早把他下葬。
  她没有冷冻设施,如果尸首发烂发臭会更难以处理。
  她独自往岸边走去,缦没有跟上来。
  她小心地把丛姜放在小艇上,坐在他旁边,没有开驱动,让小艇慢慢顺着海水飘。
  夕阳西下,信天翁在海面上铺天盖地。
  怎么会有那么多信天翁?
  她扶着艇侧,看了一眼天色。
  黄昏将海面映得赤红一片,水波不兴,本该靠风的力量上升滑行的信天翁平展双翅,在安静的海面上成群结队旋绕着。
  小艇在漫天的信天翁群中穿越到了适合的海域。
  她腰间绑着系带,穿着潜服和水肺,勾起他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两人一起纵身沉入海水中。
  她抱着他慢慢下潜。
  在水中省力很多,她可以腾出一只手来。那头长发被她剪成寸头后,在这些日子里长了好几厘米,现在摸起来并不像寸头的刺剌感,柔软的头发在水中,从手指间滑过。
  他闭上了眼睛,就像刚开始一样,她也像那天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睫毛覆盖在眼下,唇色苍白。
  在他的脑袋即将磕到海底的礁石前,她托着他的脑袋把他转了个方向,让他安安稳稳地落在两块礁石之间。
  注视他良久后,一直勾着他腿弯的手慢慢松开了。
  她往回游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他安静地睡在海底,还穿着那片毛毯和旧衣服缝合而成的破衣服,还没等到织布机的完成。
  [再见。]
  [希望如你所说,我们会再见的。]
  她转身向上方游去,投入海面的光线愈来愈近。
  刚才,她看见礁石背后落着一把剑。
  十字剑柄上银色的鱼尾装饰,剑身上刻着铭文,剑鞘不知道去了哪里。
  并不是遗迹,剑刃还未生锈,寒光闪闪的,也未被海中生物覆盖。
  她游到一半,此时再想起刚才所见的情景,心中忽然起了疑心:刚落入海中的剑?她这片海域已经大约有十多天接近二十天的时间没有船只经过了,怎么会有新剑?
  她在水中停留了几秒,转身回头,重新朝丛姜的葬身之地游去。
  拿起那柄剑,她再次确认这是一把刚落入海中不久的剑,但剑的制作工艺古老,似乎不像是她所在的时代应该有的工艺,花纹制式也相当复古。
  礁石上附着一只鲍鱼,坚厚的壳,硕大的体形。
  她手里握着剑,把牢牢附着在礁石上的鲍鱼撬了下来。
  上次丛姜还说为什么不把鲍鱼带回来,这次她有了趁手的工具,就算为了他把鲍鱼带回去吧。
  她浮出水面,摘下面镜。
  海面上金光灿灿,随着滑行的信天翁而来的是轻悄的雾气。
  有船入雾了——这个结论不需要多思考就能确定,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那艘古老的船。
  这是一艘中世纪制式的四桅克拉克帆船。
  *
  伊丽莎白玫瑰号。
  “起雾了——”一个水手焦急地喊道。
  为了躲避风暴,他们决定暂时偏航,在这片平静的海域中躲过风暴,但躲过一个陷阱跳进了另一个圈套,驶入海域不久后,周围就起了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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