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客气了。”沈泊原笑笑。
  许之湜坐在他旁边靠着沙发,盯着他后脑勺,轻轻喊了声:“原。”
  沈泊原回头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抬了抬眉。
  yuan这个称呼,最初是阿灭这么喊的。那个时候的沈泊原是一个保持边界的神秘吉他手。
  而现在再喊这个称呼,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沈泊原现在成为了凝雨的吉他手。许之湜忍不住笑了笑。
  老宋大概是先要给里面那个歌手录歌,等了一个多小时,紧闭的录音室门仍旧毫无动静。
  许之湜如果去催人,打断进度也不好。见难得人齐,便把最近企划的新专辑拿出来聊聊,“凝雨这个乐队名代表雪,我们又是在冬天组建,我觉得第一张专辑可以也往这上面靠。”
  “白色世界是不是也像下雪后的世界?”于霄说,“一下雪,整个世界就全白了。”
  “对。”许之湜笑着点点头。
  “说真的我挺喜欢这队名,你当时怎么想的?”王珂问。
  许之湜朝沈泊原一看,沈泊原不明显地朝他笑笑。
  去p队演出那天,正好是平城的第一场雪。许之湜说:“起初是下雨,我站在livehouse外面正在给原发消息,再抬头准备进去的时候,雨声已经没了,眼前的雨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白色。”
  “雪有颜色,可以在世界停留一会儿。”许之湜顿了顿,“尽管它最后还是会融化,起码它被人看见过,存在过。”
  “合着这是边谈恋爱边想出来的呗。”于霄笑着啧了两声。
  “也不全是。”许之湜笑起来,顿了顿才说,“以前我总觉得组了乐队就一定不会解散,大家会永远一起,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强硬地想这样……后来昊哥离开,我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们能抓住的只有仅存的当下那个瞬间。”
  于霄和王珂都沉默了会儿。
  王珂感叹了声:“原来是这样的内核。其实对我来说玩乐队、弹贝斯的每刻都是一个个珍贵的瞬间,谁也不知道下一瞬间,乐队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
  沈泊原朝许之湜看着,如果说他把过去和未来都变成空白,那因为许之湜的出现,他开始试着去抓住当下。
  于是那些被捕获的瞬间都变成了色彩,铺就了他能够走到这里的路。
  许之湜似乎感受到他看过去的视线,回头朝他笑了笑。
  “最开始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对外面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是贝斯了。后来总去酒吧泡着,学坏了一段时间,发现乐队里的贝斯似乎总被忽略。”王珂笑了笑继续道,“后来了解了才发现,贝斯在乐队里必不可少。于是我就想当看似是背景板其实不可或缺的那个角色。”
  许之湜还记得早先乐队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王珂曾提到过自己的家里重男轻女,各种事情都要先帮着弟弟,自己想做什么从来都被忽略。是贝斯让她重新有了力量,发现自己也能是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
  玩摇滚的乐手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学生,有工作的人,有学过音乐的,有没学过音乐的。摇滚说到底,本质无非就是去做自己,而不是去成为别人眼中的、社会需要的人,更别说是谁人生的附属品。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最后王珂和于霄两个通宵达人还是抵不过生物钟,昏昏沉沉地埋倒在沙发里。
  “小湜,和宋老师约的是今天的吗?”沈泊原轻声问。
  许之湜点点头,给他看了看微信上宋立没有回复的界面,皱起了眉。
  约好的今天,宋立已经让他们等了一整个上午。
  他从来没有这么等过人,而且昨天还是约好的。如果是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一群人被晾在这一上午多少有些过分了。
  许之湜犹豫着要不要进录音棚当面和宋立说,但碍于宋立和丁其的关系,还是先起身给丁其拨了个电话。
  许之湜走到另一边楼梯间,丁其正好接起电话。他简单讲明情况,丁其愣了几秒,声音有些哑:“别急,我现在来给他打个电话。”
  趁着联系的空档,许之湜正好到旁边上个洗手间。冲了手又冲了把脸清醒,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就听到有人打着电话往这里走过来。
  “本来昨天就能录好的,我本身也很忙啊。我又不是不录了,总不能因为和你的个人交情我就把我其他单子推了啊。”宋立急匆匆地说着。
  电话里讲了什么听不清,安静片刻,宋立语气变得不耐烦:“不是,我看在我俩交情上,给你们乐队用的设备都是最好最贵的了,是你的人这要求那要求的……”
  “那你去找别人录啊!”宋立喊了一声。
  走道里对面的电话声被回响放大,许之湜放轻呼吸,似乎听到对面在不停地讲话,语气客气、带着笑。
  许久,宋立才嗯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下午就能录。”
  挂了电话,许之湜正准备缓口气等宋立走了再出去,结果听到他低声骂了句:“事儿真多,录得再好有屁的人听。”
  犹如当头一棒,许之湜觉得呼吸一下子变得紧迫,手碰着后面的墙壁,异常得寒凉。
  有一瞬间他竟然会觉得这像是给乐队的谶言。
  震惊当头,随即是生气和恼火,还有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可他缓住自己的情绪,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有没人听的可能,谁能保证一首歌就让乐队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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