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许之湜很快回复说:没,就随便问问。
  陈承: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和我们说啊。
  “真没事。”许之湜想了想又说:期末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学校里的钢伴吗,价格无所谓。
  陈承没再多问,很快答应。
  许之湜放了手机躺倒在床上,整个人疲惫得像是又坐了好几趟颠簸的大巴车。
  老胡给他的一对一工资要比陈承说的高出不少,虽然和许之湜最初的预想有差,但现在问了陈承,他明白过来当下行情可能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
  许之湜虽然就带苗晨晨一个小孩,但一周两到三节课,光是这笔收入就很可观,而且他有时还会带大课的乐理,零零总总下来,他的收入已经算很好了,基本生活完全有余。
  但回想完,最令他难受的是,老胡琴行其实不缺老师。丁其说的缺人应该只是为了帮他而找的借口。
  如果全靠他自己,那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许之湜突然想象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摆动的树叶,思绪混成一团乱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风无孔不入地从门窗钻进来,沈泊原听着呼啸的声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外面偶尔经过的行人发呆。
  “你这几天怎么都等到我打烊才走?”钱姐走过来把店门锁好。
  “没什么事情,还能多帮你一会儿。”沈泊原笑笑。
  钱姐很快发现他的不对,“你不是这段时间都和许老师一起走吗?”
  沈泊原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回家了。”
  “回家?回哪啊?”钱姐又问。
  沈泊原摇摇头,“不知道。”
  钱姐疑惑地看他一眼:“说起来许老师他怎么会搬到这边来住啊,感觉他看起来就像那种家庭条件挺好的。”
  沈泊原笑了笑说:“离家出走。”他蓦地想起了许之湜第一天站在那湿着头发的样子。
  钱姐笑起来:“真的啊?还真看不出来许老师是这样的性格。那他离家出走的话,家里会不会生气不让他再出来啊,他回去了还回来吗?”
  沈泊原沉默了很久讷讷道:“不知道。”
  “难怪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钱姐撇撇嘴小声说。
  “有吗。”沈泊原笑了笑。
  “怎么没有,”钱姐套上厚外套,想起那天沈泊原把钥匙掉在店里给他送去车站的那个晚上,“那天末班车从你面前开过你都没反应,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泊原站起来把椅子摆好,说:“走吧,都有点困了,回去睡觉了。”
  “走走走,我也困死了,”钱姐朝架子上看了一眼,“你那围巾别忘拿了,买了也不戴,搞不懂你。”
  从店后门出来,沈泊原拦了辆车回出租屋。
  下车后,他摸出烟盒拿出一支,按下打火机。
  “咔”得一声,火苗在寒冷的风里跃动。
  沈泊原脑海里浮现出许之湜咬着烟的样子。
  他皱起眉深吸一口吐出烟雾,在抽了几口发现烟的味道有些单调的时候,愣了片刻。
  烦躁地掐灭烟扔进垃圾桶,爬上楼拿了钥匙开门,在进门的前一秒,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对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动静,夜光冷冷地打在铁门上,像是从来没有人搬到这里来过。
  许之湜已经五天没回来了。
  这种期待着见到某个人的感觉对他来说,非常可怕。
  他泄气般地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习惯一个人的时间。可是刚过去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已经忍受不了这种安静,连空气都浸染上孤独似的,无孔不入地钻透他。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几年以来,沈泊原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的相处原则贯彻得很好,少问少听从不多管闲事,这样的方式对别人对自己来说都好。
  可是这样的方式用在许之湜身上却毫无用处,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挡许之湜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们甚至没有联系方式,没有提起过彼此的过去,也从没有过什么约定,但沈泊原还是陷入了这样尴尬无措的境地。
  许之湜把围巾留给他,告诉他自己还会回来,但沈泊原知道,返程的车票没有定下,那句再见也许真的会变成再也不见。
  许之湜太明亮,如果是学生时代,沈泊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交这个朋友。
  但现在,沈泊原希望许之湜早日能从这个破败的地方离开,却又希望哪天打开门,许之湜叼着早饭还能闯进他的视线。
  他希望自己还能见到许之湜。
  人真是纠结。
  以至于他在听到手机震动,看到那条“周末帮忙来演出吧”的消息跳出来的时候,沈泊原的第一反应居然不完全是拒绝。
  祝你不害怕受伤。
  沈泊原在看到消息的一刹那,脑海里跳出来的不再是遍体鳞伤的过去,而是许之湜眼底映着绚烂的烟花,告诉他不要害怕受伤。
  没有人会不害怕受伤,所以许之湜才把这句话以祝愿的方式说出来。
  那天他告诉许之湜喜欢一件事情,会让他受伤,那么现在,他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或者说,他愿意受伤,愿意留下伤疤,愿意在看到伤疤的时候,想起有个人让他动摇了即将放弃的念想。
  他似乎心里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留下什么,记得什么。因为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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