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楚琏高高兴兴地进来,满头雾水地出去了。
年长者望着自己的妹妹,也叹了口气。
楚晏便问:“阿姊不想我让阿琏做这些事吗?”
楚昭答:“我看得出来的,阿琏愿意的。”又抬手抚摸她的脸,为她整理稍显凌乱的鬓发,“只是觉得,我的燕燕一定很累。”
下人们对王府从前的事,一向是讳莫若深——显然是妹妹交代过。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往事恐怕一点儿也不美好。
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偌大的王府,没有一个侍候多年的老人?而在下人尚且不能幸免的情况下,主人家又如何能平安呢。
明昱无法再行走的双腿,楚晏等闲不脱下的手套,都在告诉楚昭一些被掩盖的事实。
她握着妹妹的手,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燕燕,我也可以帮你的。”
楚晏的心划过一阵热流,眉眼弯弯,显然很开心。
“我现在不会的事情,以后都会学会的,燕燕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阿姊,阿姊从小就聪明,总能将事情做得很好。”
这一晚,两姊妹睡在一起。楚晏不厌其烦地给姐姐剖析局势,细细地为她筹划好每一步,每一步。
次日清晨,楚晏洗漱完毕,在韶光院用了早膳,便捎上楚琏,去了理事的前院。
女孩子的眼神依旧一派纯真,但脸上却写满了兴奋。楚晏好笑地从架子上抽了本游记递给她,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懂,便将她放在了一边,提笔批公文。
直到易珩带着一摞厚厚的文书过来,她才放下狼毫,为双方做介绍。
“这是我的外甥女,唤做楚琏,瑚琏之琏。”
又招呼楚琏过来,很郑重地告诉她:“这是我的好友,姓易,名珩,字文璟,你要唤他先生。”
“现在,去给你先生磕个头,再敬杯茶。”
易珩脸上是难得的局促,他端着小孩子捧过来的茶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略有些惴惴看向自己的主君,说:“我何德何能?”
楚晏目光微侧,见他不是故意作怪推脱,而是真的有些惊讶不安,不由笑了出来,朗朗道:“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的半身。”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就像一枚石子投进湖面,顷刻间便在青年的心湖中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心潮澎湃,心旌摇曳,几乎就要忍不住,将自己藏在心底的心思宣泄出来了!
可他终究还是将那些心思藏了回去,重新按在心中最深的角落。
他与这个人,只能做君臣。
但是没关系,百年之后,楚晏与他的名字会永远缠绕在一起,同列于青史之上,百代共存,千秋不朽。
第36章 平芜
朝来暮去,流年似水。
好像一晃眼的功夫,小小的女孩子就抽条似的,长高了好一截。
楚晏站在廊下,看楚琏拿着柄长剑,在园中舞得虎虎生风。
楚晏随口指点了几句,问起她最近的功课。楚琏一一答了,仰着头,有些好奇问:“姨母,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呀?我都好几日不曾见他了。”
“你先生最近在忙科举的事情,确实有些脱不开身,但是你不能懈怠了功课。读书有什么疑问,自去请教那几位学士、夫子。”
楚琏瘪瘪嘴,应了下来。她与楚晏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性子却是一等一的相似——两人都不爱都儒家经义,喜欢骑射练剑。
先生没空管她,她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自己找苦头吃呢?
楚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长眉微挑,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骂了句小滑头,倒也没说什么,施施然地回了前院,坐下批复文书。
不一会儿,楚琏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先生便也前后脚进了门,连礼都没行,匆匆端起一杯茶灌下,开始大吐苦水。
“那帮子废物点心,总是不消停,偏偏又搅和不出什么大事。”不然他就能直接法办,将人一锅端了。
易珩口中的废物点心,自然指的是那些自恃身份却又没多少真才实学,不停闹事的世家子。
从前,楚朝虽然以科举取士,但行卷之风盛行。在考试前几个月,士子便会殷勤地将自己的诗文递给考官,以期青眼。
而那些有权势、地位的显贵,更是能直接推荐士子上榜。有时考试还没开始,榜上的名次就已经预定好了。
如此取士,自无什么公平可言。楚晏掌权之后,便直接表达了对此等风气的不喜,但这样的事情,仍屡禁不止。
直到今年春天,楚晏才正式废除了行卷和公荐,禁止官员与考生私相授受,并推行糊名、誊卷等制度。
如此一来,那些大族子弟、权贵后代的科考成绩,与往年一比较,便很是不堪,所以一放榜,便有人闹事。
起初,他们只盯着榜单上的名字,揪住云安这一地中举举子十分密集的特点,说考官徇私,科举不公。
等易珩将所有学子的答卷都张贴出去,考官徇私的声音是小了下来——毕竟,每一张中榜的卷子,确实都有其可取之处。
他们开始煽动落榜举子,言科举舞弊,有人泄题!试问,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泄题,云安那么一个文风凋败的地方,怎么可能能出这样多的进士呢?
此言一出,果然群情汹汹。一帮人聚到官衙门口,要求燕王将此榜作废,惩治舞弊的举子和考官,重新举办一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