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少年貌美,伤非但不能减其色,反将他衬出了一抹凌厉惨淡的美韵。
  她敛了眸:“你不累么。是不是该先睡一觉。”
  衔烛想了一想:“都听主人的。”
  “那先睡吧。”
  少女直接探身吹灭了灯。
  少年似乎察觉到她情绪有异,紧了紧手臂。
  两人都在黑暗中沉默着。
  他轻声问:“可以抱着我么?”
  黑暗一涌而来,方别霜藏匿其中,人有些木木的,眨不动眼睛。
  她轻捏下他的肩膀:“睡吧。”
  衔烛很快接受这个回答,松了手臂。
  方别霜不再管他,轻推开他,拾被朝里卧下,盖紧自己,咬咬指节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发根微痒。她猜出是少年握了她的发丝。
  有关他的感知因此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连带着那些无法排解的汹涌情绪,也由着发丝传递,一一冲袭进她的脑中。
  方别霜难受地往里挪了挪。
  发丝被轻轻放下了。
  腰背一麻,身子凉软的幼蛇缠上她的腰肢,爬过来,趴到了她怀里。
  少女眼睫发颤,别了别脸。小蛇贴过来蹭,用圆脑袋轻轻地顶碰她的下颌。
  这是她极熟悉的动作。之前每每她心情不好,小蛇都会这样安抚她。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
  方别霜抑着情绪,习惯性地想摸摸他。
  但手指刚一触上,她表情一僵,惘然无措地收回了手。
  ——柔软的幼蛇蛇身上,随便一碰,都能碰到断鳞残伤。
  小蛇趴在她的脸侧,轻嘶着吐信子。
  方别霜再次闭紧眼,声线还维持着基本的平稳:“你睡吧。你睡你的,好好休息。我们明晚出去玩。”
  小蛇卷卷尾巴,一时未动。
  他感觉到主人是因为自己才情绪不好的。但他辨别不出是因为厌恶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如果厌恶,她该像之前那样把他甩开、扔掉。这次她没有。
  不过他听她的话、如她的愿。
  小蛇爬走了。
  方别霜僵卧着,开始哄自己快点睡着。一切事情都可以等睡醒后再想解决之法。睡醒后,她的思维和情绪也都会变得正常。
  快点睡着吧。
  她又疑心他是否走了。
  少女睁开眼,慢慢偏过头,瞥向身侧。
  少年躺卧在那里,半蜷身体,安静地闭着两目,同那晚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今晚夜色格外昏沉。
  格外昏沉,却将他身上无数狰狞或细微的伤口,照得分毫毕现、道道可数,全数投进了她的眸中。
  方别霜感受到一股无路而来、无名可宣的痛苦。
  她坐起身。
  眼睛对着虚无黑暗渐渐失焦,又重新聚焦。
  问题出在哪里。
  以往她处理情绪的方式,总是压制。只要压得下,她便可以理智地处理所有事。
  而最有效的压制方法,是避开一切让她稳不住情绪的存在。不去看、不去想,专顾自己。
  近来这方法总不够用。
  问题出在哪里。
  她沉沉地垂下眸,凝向身侧已然入眠的少年。
  与其这样糊涂地煎熬着,她宁肯直面。
  她要弄明白自己为何会痛苦。
  她朝少年伸出手。
  乌浓散发从少女肩头淋落下来,半笼了少年的脸。
  她静静看他许久,落下手指,摸了摸他。
  是因为愧疚吗。
  都说他是因为她才伤成这样的。所谓因果。
  她不想纠结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也不想猜。从前是从前,至少今世自有记忆始,她的人生并没多少真正后悔的时刻。
  可是抛却那些朦胧未知的往事,她得了他的护心鳞是真。赶他、撵他、斥他,都是真。
  当初的确是她自己非要捡他的。护心鳞虽非她索求得来,其惠却真真切切皆由她所受。
  她无力偿还这一切。
  不止是愧疚。是她还不起。
  少年依然安睡着。
  方别霜的目光睇向他搁在枕上的手。
  她想起昨晚和他前后走在月下。她忽然觉得好笑。
  长手的蛇。
  哪有蛇会长手。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那日她一切失控情绪的源头或许就在于此。
  她不能再将他当作从前的小蛇看待。可事实与她的认知太割裂,她无法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受现实。所以她情绪崩溃,口不择言,只想躲开他让自己恢复正常。
  她真的很讨厌连自我都无法掌控的自己。大到生死,小到理智和眼泪都不能完全掌控的自己。崩溃起来无法思考,无法正常表达的自己。
  方别霜靠回迎枕,视线移回黑暗。
  那股痛苦开始绞她的心。
  呼吸愈艰,咽喉哽塞。连黑暗都变得热烫模糊了。
  所有痛苦归根究底,都源于她的无能。
  当蛇宠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强大能力,能反过来决定她生死的鬼神。破坏她生活秩序的同时,也毁坏了她的内心秩序。
  纵使他真的很好。
  <a href="https:///tags_nan/meiqiangcan.html" title="美强惨"target="_blank">美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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