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吹!
  这是灵魂的赞歌。
  响!
  永恒的晚风穿过枝条——
  哈利没有想到,酒贩所说的“树叶唱歌”会是这个意思。他以为那是个比喻,以为自己必定要屏紧了呼吸、足够安静,才能听到小汤姆所说的“钟声”。事实上,它到处都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只不过朝着某个方向越来越强烈。他于是带着德拉科,往那个方向去。即使他没有这个想法,他想他也会不由自主那么做——那声音的牵引实在太强烈,所有的风都像推着他的一双手,将他和倾倒的柳枝都向东推去——再推去。而耳边、脚下、身侧,所有的树叶也真像是在唱歌。
  他真的听见了什么歌声,而这感觉也不是自己独有的,因为德拉科很快抓住了他,在一下下钟鸣之间,凑近他喊:“你听见那个了吗?”
  “听见了,那就是树叶——在唱歌!”
  “树叶不会唱歌!”
  哈利想要反驳——他明明就听见了柳树间的什么旋律,附近又没有人。他抓紧德拉科的手,不觉有些害怕,不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在——?”
  德拉科跟着他在风中站稳,浅金色的刘海被吹得十分凌乱。他看着哈利掏出行囊里一个深蓝色的、星空纹样的小瓶子,往最近的柳树上喷洒两下。
  白雾般的魔法牛奶在细长柳叶间散开。
  刹那之间,他们就都听到了那句歌唱——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高远的嗓音宛如唱诗班的童声,天堂号角一样传遍了整片树林。
  只要听懂了一片叶子,剩下的所有声音都契合着同样的频率,在他们耳边不断吟唱——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歌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广,却从始至终只有这么一句词。
  它们卷起圣洁的旋律,在海洋即将触及的森林中,掀起落日的风——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直到天边的余晖散去,微亮的星子代替了红艳的晚霞,风才渐渐小了下来,钟声也从宏大的交响曲,变成远处徐徐指引方向的、笛音一般的轻柔夜曲。
  哈利取下眼镜,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转过头去,看向同样乱糟糟的德拉科。此时,他们仍然握着彼此的双手,十指相扣,在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形当中寻找稳定。
  夜色慢慢降下,哈利注视了德拉科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手,独自向前走了几步。
  “哈利?”
  德拉科从后面追上来,声音里透着一丝熟悉的紧张。
  …不能再次这样。不能害怕。
  哈利对自己命令道,停了下来,转头对德拉科勾起一个微笑。
  “抱歉。”他轻轻的说。
  这下,倒是换德拉科疑惑不解了。
  “你今天怎么了?”他走到距离哈利半米的距离,眼神里浮现一丝担忧。
  …不要害怕,不要阴晴不定,不要躲。
  哈利按住一口气,伸手牵住刚刚放开的那只手,捧在掌心注视着它。
  这上面没有什么茧子……哈利冷不丁地想。
  他不太了解乐器,不知道钢琴是否也会像弦乐一样,留下长年练习的印记。他把德拉科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用空着的左手,轻轻摸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举动。也许正因如此,德拉科不住缩了一下,又被哈利握住了手指。
  “你……”
  德拉科注视着他,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然而哈利没有给他什么解释,只是把头抬起来,盯着德拉科看了好久,又伸手去碰他的脸。
  “你在——”
  “别动。”
  哈利打断了他,手指抚过德拉科的脸颊、鼻子,又滑到他的嘴唇,下巴。
  再看一次。就让他再看一次。
  哈利安静地想。安静,平静,却不知怎么拉动了心底的某根细刺。那根刺埋在他的心肉里,因而无论扯到哪一种情绪——悲伤,幸福,喜悦,或是爱——都会让他隐隐作痛。
  德拉科不再说话了。他同样静默地,注视着哈利做着这一切。紧接着,他捉住了哈利的手指,在它们蜷曲之时,慢慢放到唇边,吻了上去。
  这个动作过于虔诚,再进一步就能让人焚烧理智。但哈利却在此刻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悲伤。他忍不住低下了头,用力压下翻滚的情绪……
  “真肉麻。”
  一个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
  两个男孩吓了一跳,同时朝地上看,就见一只白色的猫头鹰歪着脑袋看着他们,眼睛眨巴眨巴。
  “海德薇?”
  哈利放下右手,顺势把德拉科的手握住。
  猫头鹰拍了拍翅膀,蹦跳两下又往他们靠近一点。
  “好久不见,哈利!”海德薇说,接着又看向了德拉科,“还有……你。”
  德拉科拧了一下眉。只是一下,便又放开。
  “去了北极,又来这里——你们比我还能飞,下一步又是什么?”海德薇问。
  哈利看了一眼德拉科,轻轻松开他的手,蹲下来和小鸟说话。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见到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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