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再后,他扭头望向图书馆的窗外。
阳光散在打湿了的草坪上,雨露晶亮。礼堂外墙赭红色的砖看着很温暖,篮球场上没有人在打球,那棵情人节还光着的樱树却已慢慢开花了。
片刻过去,德拉科回过头来,望向笔记本电脑金属表面上的标志。潘西已经写完了卷子上第一道题,正咬着笔头思考下一道。
他重新打开电脑,将光标再一次放到那个文件上,双击右键,点下“重命名”。
全选,删除,重新输入……
「741236741247」
他检查了一遍数字,接着打开邮箱,将文件重新发送了出去——「已发送」的提示在几秒后,弹簧般跳了出来。
他的喉结不经意动了动,仿佛咽下一勺苦药。
……
那晚回到梦境,德拉科很快睁开了眼。
城堡的窗帘不厚,房里却只有稀薄一层灰蓝色的光,大致是因为入冬和已经靠北了的缘故。他翻过身,借着这毫不慷慨的晨光看清了躺在身边的男孩,感到心脏轻轻紧缩。
他伸出手去,抚上哈利的脸。
按理来讲,他并不能完全看清他,因为光亮远远不够。但他是那样熟悉这个人的五官——比那头黑发稍微浅那么一丁点儿的深棕色睫毛,利落干脆却在睡梦中柔和的鼻梁,还有额头上伤疤。
德拉科像是等待日出那样屏息着、专注地注视着哈利,忽然意识到他能记起关于这个男孩数不尽的画面。梦境里的是,现实中的也是。
草坪上,球场上,树林里,海风中;教室里,餐厅里,木屋里,画廊间……
唯一不同的是,梦里哈利身边总有一个他自己;而在现实中,他们总不在一起。
恍恍惚惚地,他想起临月湾——那个藏在树林中的螃蟹酒家,盛满绿荫的深潭,以及水面倒映出的,他和哈利并肩的模样。那样的定格画面让他感到不知所措,像是想要把它抓在手里,又怕它在被抓到那一刻散为粉尘,从指缝流失。
德拉科一边想着,指腹在哈利脸上轻蹭。后者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睁开了眼。
他们于是对视了。
“……早安。”哈利轻声说道。
德拉科没有回话。他静静上前去,找到哈利的嘴唇,抿了一下。哈利的身体微微一颤。
接着,德拉科便又不由自主地吻过他的鼻尖、眼睛和额头,最后落到耳垂边。他听到哈利咽了一下唾沫,再然后,哈利扳过他的下巴,吻住他嘴唇的同时将舌头伸了进来。
德拉科发出一个闷闷的声响,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慰藉流淌过他的全身,抚平他因为白天的事而生长出来的、向内划伤自己的尖刺。
他们吻了很久,直到不得不因为喘息困难而停下,德拉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手伸进了哈利的衣服里去,而哈利正一只手紧贴着他的背,绿色的双眼聚精会神地睁着。
德拉科将手收了回来,抚摸哈利的唇角。他想要说出一些什么话,最终却在对视时沙哑地念了句他的名字:“哈利。”
哈利注视着他,在足够漫长的停顿后,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清的声音,说了句让德拉科忘记呼吸的话——“或许今晚。”他说。
德拉科眨了眨眼,想要再吻哈利,又在触碰到他嘴唇的前一刻止住。
两分钟后,哈利拉开了窗帘。
淡薄的晨曦让整个房间染上迷朦的光晕。德拉科在扣起马甲倒数第二个纽扣时回头瞥了一眼正穿上衬衫的哈利。后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转过头来。他们像最青涩的两个人那样匆忙避开对方的眼神,又同时红了脸。
那个早晨于是生出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哈利。”
“怎么?”
“我们需要更多的面包。”
“……okay.”
……
城堡主人,没影子国王,在德拉科看来不像是什么好人,却对来往暂居城堡里的旅人很慷慨。一个铜币,一块面包;两个铜币,一个水果——他们只需到地窖里的储粮室里拿完所需的食物,离开前到记账师那里付钱便可。国王相信这是一种行善,而善良的人总是会取得好结果的。
钟楼里的钟敲响第九下时,德拉科和哈利终于在迷宫一样的地下走廊里找到了储粮室。
那是一个二十多平米宽的小房间,弥漫着一股面粉的麦香味,让德拉科想起曾经逗留过的那座磨坊。他往脚下看了一眼,只见地上白生生散落着不少细粉和面包屑。食物都在紧靠四壁的木质雕花储物柜里,除此之外视野里还有两个高脚的木桌和九个暗绿色麻袋。
阴冷的地下一层里没有其他人,储粮室里更是毫无生气。哈利点亮了墙边挂着的两个壁烛,在靠门的柜子里找到几张用来包装的牛皮纸,到正对门的一个大柜子里找起了面包。
德拉科依靠在半人高的麻袋上,借烛光静静看着这个不断走动着的男孩。
“六……七……”哈利一边将干面包装好,一边嘴里数着数,“他们是不是说河边会有渔民?”
“不能保证。”德拉科说。
“那几个咒语?”哈利指向桌上包好的面包。
德拉科站直起来,走向桌子的同时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魔杖,朝面包敲了两下,念出接骨木树妈妈教过的两个防腐剂般的魔咒。
他不难注意到哈利没有向他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