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那是乌鸦叫吗?”哈利仰头望向树冠与树冠间裂开的缝隙。“grav——grav——”
  嘶哑而低沉的鸦鸣在耳边游荡,叫德拉科忍不住瑟缩了下,荧光闪烁的光因此忽地一闪。“我们最好走快点。”他轻声说着,拉着峡湾马向前加快了速度。哈利跟在他后面,脚步踩在松针和枯枝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持续行走五分钟后,他们终于穿过了这片阴森的树林,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平地上。而在黑暗中立起的,一座座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的——是长满了苜蓿叶的石制墓碑。那座哥特式的尖顶小教堂就在路的尽头,大门紧闭。
  教堂,墓园。这明明是最为平常的组合,却在此时让德拉科感到极不自在。哈利却似乎没有这样的感受,在停顿了几秒后,一切如常地将马拴在最近的树干上,喂给它两个苹果,拍拍手就要走上墓园小径。
  “你确定我们要睡在这个地方?”德拉科不安地瞥着飞到墓碑上的一只黑色大渡鸦,栓好自己那匹马,追上了同伴。他们一同熄灭了荧光咒,借月光看清眼前的所有。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可以另找地方搭帐篷。”哈利瞅了德拉科一眼,牵住他的手。
  “我没有——”德拉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又想起这是在梦里,而身边的人并不会因为他怕黑而看不起他。于是,他停顿片刻,回握住哈利的手,说:“这个地方看上去挺危险的。”
  “墓园而已,它……”
  忽然,哈利止住了脚步,望向教堂左侧的一个方向。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扭头,接着便吸了一口气——
  漆黑的夜里,墓园野生的灌木丛旁,一个人影正跪坐在地上采摘着什么。
  而在“他”的旁边,一块又宽又大的墓石上,正围坐着几个面相恐怖的……的……
  怪物。
  德拉科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样子,瞬间头皮发麻——那些“怪物”裸露着上半身,大半个光滑的背脊被月光照得惨白,面孔是一张张丑陋女人的模样。而她们腰际以下,原本该长两条腿的地方,却长了黑黝黝的蟒蛇尾巴,盘绕在墓石上,饶有兴味地摆动着。
  她们是如此专注地盯着地上那个人影,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男孩的出现,甚至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而德拉科和哈利——要不是雾气太重,他们早该注意到这一幕!
  怎么办?德拉科心惊胆战地盯着几个怪物尾巴上泛着银光的鳞片,手心一下生出冷汗。哈利没有他这么紧张,却也瞪着眼睛不说话——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地上那个小小的人影站了起来,转身后不经意和两个男孩对视。
  即使月光淡薄,德拉科和哈利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披散着金色长发,穿着一身用料极好却被刮烂了的绸裙,怀里抱着许许多多长了尖刺的荨麻。她和男孩们冷不丁对视上,立刻瞪大了眼睛和嘴巴,像是要惊叫出来,又在下一秒往后跌了半步,咬紧嘴唇,埋头走过他们。德拉科看见她在嗫嚅着什么,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然而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看她的去向——因为那些怪物现在转过来了。
  这下,那些人不人蛇不蛇的东西终于注意到了闯入墓地的、另外的人类,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用细长到可怕的手撑着墓石,摇摇晃晃地、动着尾巴立了起来。
  “哈利!”德拉科冲同伴大喊一声,抽出了口袋里的魔杖。后者被他叫得也去摸魔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怪物,没有瞄准的意图。
  德拉科眼见那些怪物全部“站”了起来,心跳飞快。然而,他们只齐刷刷注视了他手里的魔杖几秒,接着像是完全不感兴趣又或是忌惮一样,朝反方向扭身,钻回森林不见了。
  黑夜沉寂。
  德拉科愣愣地握着魔杖,定在那里。
  “德拉科……”哈利轻轻唤了他一声,抬手按住他的右手手腕,把他的魔杖压下。
  德拉科看着怪物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接着,他回过神来,转身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哈利被他的音量和怒气震住,怔怔眨了下眼。
  “我——”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看一个舞台剧?!”德拉科死死盯着他,眼里生起怒火,“那些——东西——他们可能会杀了我们!你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
  “我看到了,但是我们没有必要——”
  “那是因为你愚蠢!!”
  德拉科失控地吼道,吼完才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他震惊地闭上了嘴,只见哈利注视着自己,在夜色中陷入沉默,眼里的光亮看不清楚。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也许有些呆滞地对视着。先前的那个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墓园里其他的夜行生物都不再发出声响。
  “我们……还要进去看看吗……那个教堂?”许久,德拉科犹豫着开了口。一种比刚才面对怪物和危险还要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刚才做了什么?那不是他该对哈利——这个哈利说的话……他都在想什么?
  “……去看看吧。”他听到哈利低声说。
  ……
  尖顶教堂看上去很破旧,深褐色的墙壁和柱子霉迹斑斑。德拉科从背后看着哈利走向门前,感到不安和悔恨像是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知道这一定会发生。它怎么会不发生?他恨现实中的波特,恨他对自己的态度,恨他从来不给自己哪怕一句好话或者一个好的眼神——恨他从不像这个哈利一样对待他——恨那悬在半空无法降落的感情。而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那些恨满溢出来,叫他不受控制地、愤怒地将整盆脏水泼向了眼前这个或许确实愚蠢——却是他唯独不敢失去、想花所有力气留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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