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布雷斯轻笑一声。
“只是第一天,这还是热狗。谁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让我们吃些什么呢?”
“还有那房间。”潘西放下瓷杯,在桌上磕出“咚”的一声,“和那对双胞胎共享一个房间?那已经那么窄了!你要怎么忍受?”
“行了,”布雷斯轻描淡写地接话,“至少你不是和格兰杰或者伯恩斯一起。你是整个团里唯一一个斯莱特林女生,这不是我们的错误。”
“我开始觉得来这里是个错误了。”潘西说。
这是个错误。
彻头彻尾的错误。
德拉科忍不住又往墙边三个格兰芬多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他不仅再也吃不下眼前的大半截热狗和当地甜品,反而想把刚才吃进去的冰淇凌和热狗一并吐出来。
他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吃了什么毒苹果要去亲他?
呵,他倒是真的忘了。忘得还挺快。仅仅一个圣诞假的时间,他都快忘了现实中的波特多么让他心烦。他甚至不需要和那个人有什么对话,甚至不需要发生任何的争执,单是博物馆里一个冷漠后脑勺、冰淇淋店外擦肩而过的一个眼神,他便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吻了他的敌人,在那个根本已经不能算梦的梦里。但他们仍然是敌人。
愤怒,懊恼,仇恨,落空——愤怒,仇恨,烦躁——极度的烦躁,所有扭曲的情绪在他再次清醒地见到哈利眼里的厌恶那刻翻涌上来。旅馆的餐厅很暖和,夜晚零下的温度都被挡在了外面,他却感到上半身的神经都紧绷着、颤抖着,扯动着他的手指,叫他握紧了拳头……
“德拉科?”布雷斯吃完了自己那份‘skyr’,目睹对面的人往别桌的方向盯了大概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他对此完全不惊讶——马尔福眼中生钉地望着哈利·波特,世界上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他从十年级转学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德拉科听见有人叫他,把头转回来,眼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
“太酸了。”潘西放下勺子和瓷杯,拾起纸巾擦拭嘴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吃的话就走吧。那两个帕蒂尔看上去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可不想在她们之后使用浴室。”
浴室,洗澡,睡觉……
睡觉……
该死。
德拉科把椅子推回桌子底下,没控制好力度,弄出不小的响动。墙边,正在听好友讲斯奈山半岛女巫传说的哈利转过头来,短暂地看了一眼他,又回到对话中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
子午线时间,二十二点半。德拉科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仍在思考某个深刻的问题:
人为什么需要睡觉……
到底为什么人需要睡觉……
过去两个小时里,他无数次有把那本书从行李箱夹层里翻出来扔到窗外的冲动——旅馆外不远便是大海,他最好直接把它扔进海里。北冰洋,大西洋,是什么都无所谓。
但明明是他自己把书带来的。
红色的书。和格兰芬多的领带一样烦人。
潘西说的没错,这件旅馆的房间小得不能再小了,还塞进了一个话都没说过的拉文克劳男生迈克尔·科纳。要是放在从前,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这些。可如今他已是在十九世纪丹麦土地上经历过几个月风餐露宿和贫苦人家借宿的人,这点委屈的条件根本无法引起他的注意,更别提此时脑袋正飞着嗡嗡叫的小虫。
他感到一种绝望,不知所措的绝望。
迈克尔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来,问过其余两人的意见,关掉顶灯。一片黑暗中,德拉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悄无声息地呼出来。他下定决心,像是电影里的主角决然赴死前那样,闭上眼睛。
……
热浪,蝉鸣,花香,
热浪。
德拉科无需睁眼——前夜醒来时,它们并未闭上,现在也是一样。
断开的梦境自然衔接在一起。眼前有一个人,除此之外,便是满目的夕阳。
那夕阳带着热浪,带着花香。不是室内暖气片散发出的那种会让后背作痒的热浪,而是裹挟在每一阵风里、顺着衬衫领口温柔灌入,安抚着每一处皮肤的温暖。
雷克雅未克比英国南部的小城要寒冷许多,或许正因为这样,他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感受到寒冬与盛夏之间的转变。这样突兀的感受那样明显,以至于让德拉科好好愣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坐在长椅上。
他,他和眼前的人,他们互相对望。
夕阳,还有花香。
有那么一瞬间,德拉科后仰了——他当然会想要后仰。谁能在见到一整天仇视的人放大的面孔支在自己眼前之时不想后仰呢?
但这后仰只有一点点。
因为很快的很快,他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那烦躁的、愤怒的、仇恨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如同凝结的冰块被扔入咕嘟咕嘟冒泡的温泉里,快速融化。
究竟……是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回答。
哈利望着他,目不转睛。
“德拉科……?”
他开口叫道,德拉科因此又是一怔。
那冰块化入温水之中,彻底不见了。
他们定在那里,犹豫地、不知所措地对视着。
“哈利?”
德拉科同样叫了他的名字,像是个回礼,更像是种探寻。耳畔的风很轻很慢,呼吸也是一样。两个男孩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