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114节

  另一边,长礼快步走来,神色看起来格外严肃,“苏都知,宫外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长礼将在外巡查时得知的事秉明,“……就是这样,报案的是颁政坊灵妙观的都管,此人去泰王别院给世子送道家孤本,进门没多久,就听说世子死在卧房。”
  泰王世子元融,受泰王元信的影响,自小对炼丹修行颇感兴趣。
  他及冠那年,更是直接出家入道,这些年与其父一同编撰医书,很受寺观修行道人的称赞。
  长礼接着又道,“事关亲王世子,长安县令不敢耽搁,立即上报宫中,此事原委尚不能确认,但世子遇害,其中定有内情,想来宫中会命乌衣巷接下此案,还请苏都知允下官同行。”
  长礼自请查案,见她没有什么表示,又补了一句,“此事鲁使君并不知情。”
  她闻言轻笑,“鲁使君统管乌衣巷事务,即便他不在总衙,你不说,就没有别人前去通传?”
  “没有人会传。”长礼语气笃定。
  这时候,有亲事官来秉,“苏都知,宫中来人了。”
  宫人来传口谕,泰王世子遇害,命乌衣巷查清案情,缉拿杀害世子的凶徒。
  ……
  颁政坊紧邻灵妙观的一座雅致别院,此时把守着几队衙差,看到苏露青等人过来,衙差让出路,其中一人跟在她身后,将别院中的情况说明。
  “仵作来验过,世子大概是夜半遇害,致命伤在颈侧,看凶器留下的痕迹,像是簪子。”
  苏露青神色一凝,“府中无人知晓?”
  “府中管事说,世子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在房中参禅,不许旁人接近,这期间除非他自己从屋内出来,否则,若有人私自进门相扰,会惹世子震怒,受到重罚。”
  “今日世子没有出来,他们又是怎么进屋发现的?”
  “是有人在府内发现半枚血脚印,管事担心府中出事,这才冒死前去世子房中,当时灵妙观的都管也在,他们二人一同进的屋子,也是都管先发现世子遇害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主院,苏露青迈步走进屋内,却见里面有人。
  听到动静,秀挺身形一转,往她这边看来。
  两人目光相对,她挥退身后的人,走到那人近前,“你怎么在这儿?”
  秦淮舟神色自然的道,“碰巧听说别院出了事,我与世子有几分交情,进来看看。”
  “无端踏入命案现场,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还请苏都知通融一二。”秦淮舟说着话,递给她一样东西。
  她接过,见是一片衣料,从质感判断,应是外裳,深青的颜色,在没有光亮的时候,能轻易与暗色融为一体。
  “在哪发现的?”
  “窗下,”秦淮舟走到床帐对面的窗边,“跳下时,不慎被窗边勾住,此人应该是直接挣开的,这才留了一小片衣料下来。”
  她捏着那片衣料,在屋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暂时停放在帐内的元融身上。
  元融只着里衣,衣襟敞开,皮肤上留有一点浅色斑痕。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致命伤在颈上,元融被一击失了反抗能力,最终失血而亡。
  她查验的结果与仵作一样,待看过尸身情况,结合屋内一切如常的布置,她目光停留在元融颈侧的血窟窿上,若有所思。
  看过现场,又问询过别院众人,回府时又到深夜。
  进屋见秦淮舟端正坐在桌边,她心中了然,“你今天突然到别院,不止是因为与元融有些交情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说话间,她走到窗边矮榻,歪靠在榻边。
  秦淮舟点点头,直接承认,“是有些事,想请苏都知帮忙。”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桌边灯影摇曳,她以眼神示意,“不是有求于我?那就过来说。”
  秦淮舟抬眼看过去,她身上穿着乌衣巷指挥使的常服,头上梳的利落高髻,此时随意歪靠在榻边,像暂憩于枝上的鹰,神色是从不掩饰的锐利,这样看过来时,有些睥睨。
  迎向这样的目光,总让人疑心自己是无处可逃的猎物。
  他在这样的目光里从容起身,同样坐到榻边。
  见他过来,苏露青忽然开口问道,“看到元融的致命伤时,你似乎并不惊讶,是知道什么?”
  “苏都知这话,是问询吗?”
  “也可以是请教。”
  秦淮舟笑了一下,开始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能留下那样的致命伤,不像临时起意。”
  是熟人,她在看到致命伤的时候,曾这样想道。
  她看着秦淮舟的神色,继续问,“你与元融相熟,可知道他平素都与什么人来往?”
  “寻常友人,即使相处时再如何没有防备,也不会轻易让人近身,”秦淮舟意有所指,“更何况,咽喉最为脆弱,稍有察觉不对,无论是谁,都会立刻做出反击。”
  “有道理啊。”她点点头。
  “不过……”
  忽然又猛然拽过秦淮舟的腰带。
  “你——”
  秦淮舟猝不及防被扯过去,又竭力撑在榻上,勉强半跪在她身侧。
  气息因此忽地迫近,她趁他身形还不稳时,借力把他往自己这边再次猛拽一下。
  玉山倾覆,虽尽力保持平稳,最终还是被她按于身下。
  周遭景象倏忽颠倒,秦淮舟被按住的片刻,有些许的失神。
  等视线重归平稳时,他望向上方的人。
  臻首娥眉,眸若寒刀,危险与蛊惑并重……
  而苏露青在上盯住他的眼眸,同时拔掉头上一根簪子,抵在他咽喉,是一个几近相同的位置。
  然后接着方才的话,问,“如果,他是这样遇害的呢?”
  微凉簪尖若有似无的抵着咽喉上的脆弱薄肤,带来一股本能的危机。
  他谨慎呼吸几番,趁她注意都在自己咽喉处的时候,拧身使力,与她颠倒位置。
  簪尖被他握住,危机解除。
  他挑眉,调侃里还有挑衅意味,“苏都知的身手,似乎弱了。”
  “大理卿还真是出其不意。”
  她叹出一声,感受着簪尖处传来的阻力,并未与他在手上对峙。
  目光落在他说话时随之滑动的喉结,心中已有打算。
  察觉到他握住簪尖的力道略有松动,她忽然仰头,轻轻巧巧亲在他喉结。
  果然见他浑身一僵。
  她趁机推开他,起身,又居高临下回看一眼,一语双关,“软肋要藏好,尤其是,在我面前。”
  秦淮舟只顺势倒在榻上,盯着她出神。
  她起身时,衣摆还拖在榻沿儿,这会儿刚刚迈出一步,就觉出身后有一道相反的阻力。
  秦淮舟不知何时撑身起来,轻轻一压衣摆,同样一语双关的回,“尾巴,也是。
  第80章 第80章
  烛影摇曳,春夜细润的风悄然席卷而过。
  身后的*阻力依然在,苏露青步子受阻,干脆停下来,转身往回看。
  乌色衣摆仍被秦淮舟压在掌下,衣摆在榻边绷起一个平直的形态,仿佛自混沌初始便生于他掌根,而她才是那个凭空打破平衡的人。
  “怎么?”
  她退回一步,重新坐回去,指尖在他手背上意有所指的点上几下,“秦侯还有指教?”
  之前梁眠曾说,乌衣巷在追查线索时,撞见过几次秦淮舟的人,之后更是秘密追踪过几次,以秦淮舟带出的人的谨慎程度,想来这几次也都有所察觉。
  两人都绝口不提此事,不代表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
  她慢慢往回抽衣摆,目光仍笼在他眼上,以眼神无声催促。
  秦淮舟回视她半晌,稍稍松了手。
  衣料从掌下抽出,韧的纹理擦过掌心,他的话音在这时候响起,“那日进入开明坊时,除了在明处监视我们的武侯,暗处还有几支指向我们的弓弩。”
  她并不意外,“既然有所防备,说明他们早就知道,王逢会被带进开明坊,查看这些农田。”
  秦淮舟点头,“有所防备,说明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将人就地灭口,但他们没有。”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她就着坐在榻边的动作,微微倾身,往秦淮舟的方向侧去,像是感兴趣的催问,更像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想知道,这片水究竟被搅到了什么程度。”
  听到这话,她整了整神色,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
  即使是并不端正的姿态,由他做来,依然给人端正清雅的错觉,如暂时被灵禽驻足的竹枝,虽挺立不再,仍能想象最初的韧直。
  大概是她许久没有给出回应,这次轮到他以眼神无声催促。
  两人的目光交汇,她忽然笑出一声,“求人呢,要拿出求人的诚意,你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忽听秦淮舟叹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苏都知引来的。”
  她闻言诧异,“我?”
  “正是,”秦淮舟直起身,有意无意覆过她的气息,“若非苏都知忽然来借大理寺的公堂,开明坊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苏露青不怒反笑,抬手往他心口处虚虚点了两下,“你自己听听,这话有依据么?”
  跟着又道一声,“大理卿自诩断案判案有理有据,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开始漫天胡言了?”
  “不是胡言,”秦淮舟正色道,“那日刘贵的指证,看似言辞恳切,但如今想来,却是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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