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你说了不再骗我的,但是你还是在骗。”元澈哭得一抽一抽,脑袋发疼,“……我讨厌你!”
裴怀虚低眉,小心翼翼环住少年的肩膀,轻声道歉:“某没有说到做到,殿下若要责罚,某绝无二话,但……能不能不要讨厌某?”
元澈别过脸,以实际行动拒绝跟他说话。
裴怀虚好话说了一箩筐,哄了许久,哄到马车前来接他们回城。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泪,靠在裴怀虚怀里,居然就这样哭到睡着了。
二人这副模样自然没法再去军营,裴怀虚索性直接带着人回了客栈,打来热水,亲自替元澈擦洗脸颊,换下被火熏得微焦的衣衫。
少年身子清瘦,即便有那件古怪的薄如蝉翼的护身衣,皮肤仍被烤得微微泛红。
怕刺痛他,裴怀虚手上动作轻而又轻,怕元澈受寒,只略擦了擦,就为他穿上干净外衫,紧紧裹进被褥之中。
他起身去换水,衣袖被扯住了。
“骗子。”
元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道:“不许走。”
裴怀虚放下铜盆,转身握住他的手:“殿下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
少年翻了个身,依然垂下眸不想看他,却把脸放到了他的掌心中。
“今晚,留下来陪我。”
他声音还在发软,语气却一点也不软,几近命令的口吻。
裴怀虚俯身摸摸他的头发,道:“遵命,殿下。”
元澈把被褥盖到下巴,感觉眼睛已经肿了,于是把脑袋更深地埋到锦被里,觉得今晚的表现十分丢人。
他一向自诩风流潇洒,今晚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居然哭成那个样子。
元澈闭了闭眼,恨不得再也不要离开被窝。
他蜷着蜷着,耳朵一动,听见裴怀虚的脚步又远了,当下什么也不管了,瞬间掀开被子,急道:“你又要悄悄摸摸去哪?”
裴怀虚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殿下,待某梳洗打理好仪容,再来侍奉,可否?”
他外袍被燎了几个破洞,头发微散,身上脸上沾着黑灰,正是潦草之时。
元澈知道自己误会了,躺回去抿唇道:“噢……去吧。”
裴怀虚打开房门,并未出去,冲外面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很快有人搬来一面屏风,又换了新的温水。
关上门,裴怀虚立在屏风之后,窸窸窣窣脱下了衣衫。
屏风后的身形若隐若现,伴随着打湿巾帕的水声,轻微呼吸声,勾得人想转头探寻。
元澈听了几秒,再度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了个球。
过了一会儿,裴怀虚换好衣裳,让人端走了铜盆,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少年鼓起的球:“殿下,某收拾齐备,可见人了。”
模糊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不见。”
裴怀虚又问:“那殿下可否屈尊,为某稍微腾些就寝的位置呢?”
球一言不发地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半身位。
带着热气的身子躺下来,即便没有被褥,裴怀虚仍然从容地平躺着,好似随时准备侍寝。
球自个儿蜷缩半天,总算想到只有一床被褥,不情不愿地蠕动着转过身,分了裴怀虚一个被角。
裴怀虚从善如流道:“谢殿下赏赐。”
少年似乎“哼”了一声,裴怀虚把他翻过来:“眼睛怎么样了?”
元澈捂着脸,一扭身重新转回去:“管好你自己!”
裴怀虚微叹了一声,想抱他又不敢,只好低声道:“谨从殿下口谕。”
夜空中,一轮明月从阴云后露出了头。
皎洁月辉洒在丹州城,将一切躲藏的、陷在阴影中的角落照得亮堂堂。
窗外,有人抬头看着月亮,翡翠色的眸里闪过一丝落寞,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
一夜过去,素来康健的人竟病了。
青年轻咳几声,面对懊恼的少年淡淡一笑,偏过头掩唇:“某不愿过了病气给殿下,不如今夜某去隔壁休息罢。”
元澈以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好在没发烧。
同时他也有些后悔,如今时节本就将将入冬,寒风凛冽,屋内又没有地暖,裴怀虚这一病该如何是好?
苦涩药味从门缝里飘进来,少年打开房门,伸手接过药碗:“我来吧。”
“是。”那人把碗递给他,冷不丁听他问:“昨晚……裴兄罚你了?”
李七一惊,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讪笑道:“殿下误会了,这是被凉国人伤的。”
“唔。”
昨晚发生的事,乃至出京以来的事,裴怀虚都已和他解释了一遍。
原来他们出京之前就已经被盯上,靠着裴怀虚为饵,侍卫一路解决了不少小尾巴。到了临州,陆九渊终究没藏住,刺杀失败,重新转入暗中。
元澈敛眸道:“回去好好养伤吧。”
“是,多谢殿下关心!”李七心中一暖。
少年转身时,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昨晚不该那么对你。”
李七愣在原地,门却已经关上了。
元澈把热腾腾的药碗放在桌边,打算等它凉一些再端给裴怀虚。
那厢的人又咳了两声,道:“太守来了么?”
“早被我打发走了。”少年望着药碗发呆,没好气道:“你别一天到晚都想着你那破公务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