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地龙烧得旺,不一会儿,少年的头发就干透了。
  元澈伸手摸了摸,打算拿根发带系上,裴怀虚却从头上取下自己的玉簪,替他束了个发髻。
  少年一贯爱扎高马尾,余下长度不够的碎发随意散在肩头,恣意而风流。
  如今端正梳起发髻,倒显得气质秀气文弱,不像武将家出身的小辈,反而和身后的裴怀虚有几分相似。
  “等及冠了,我也要这么梳吗?”元澈看着铜镜里的影子有些不适应,想起什么,又问:“裴兄,你及冠时是谁梳的头?”
  “姑母。”
  “那我及冠时,你会来做正宾吗?”
  “好。”
  “怎么只有一个字,你是不是不想来?”
  “殿下。”裴怀虚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某若不来,殿下想让谁来?”
  “随便。”元澈小声地说:“到时候你要是敢加班,本世子绑也要把你绑来。”
  他叽叽喳喳地开始畅想起开府以后的事情,裴怀虚陪他聊了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
  裴怀虚放下梳篦,穿上外袍,绕过屏风打开了门,对面却不是侍女。
  来人和他低低说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轻声道:“去吧。”
  待那人踩着轻而无声的脚步地离去,元澈好奇转头:“有什么好消息?”
  裴怀虚关好门,走回他身边,挑起一两缕没束好的发丝,用梳篦继续小心梳着,漫不经心笑笑:“下午的刺客有消息了,殿下想听听么?”
  元澈眼睛不着痕迹一转,语气如常:“抓到啦?”
  那可真是陆九渊实力滑铁卢。
  “没抓到。”裴怀虚摇头,淡淡道:“但给他留了个教训。”
  “受伤了?”元澈下意识转过头:“伤得要不要紧?”
  裴怀虚拾掇碎发的手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受伤的可不是某,殿下,你很担心那刺客?”
  他语气像知道点什么,元澈嘴硬道:“没有啊,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他心里嘀咕,裴兄玩归玩闹归闹,可别真把本朝王爷给戳死了。
  好歹陆九渊也算个皇家人,就这么死了得多不瞑目。
  “放心罢,伤得不重。”
  青年目光微妙,用最温柔的笑吐出最有凉气的话语:“明日起全城戒严,能否出城,全看他的本事了。”
  ……
  翌日清晨,元澈一觉好眠醒来时,枕边不出意料已经空了。
  他毫无意外,甚至有闲心睡了个回笼觉,睡醒后去陈陵唠嗑用午膳。
  陈陵虽身在临州,却知晓许多京城的人和事。
  “凌大人?不成不成,那人瞧着刚直,实则最爱背后行贿。兵部侍郎是他舅舅的好友,怎会不给他行方便?”
  “郑伯侯之事早有端倪,他原先外放,便是因与俞国公家的次子起了争执,将人打伤,昨年才回京,可惜眼皮子着实太浅了。”
  “这三公主真叫人有些出乎意料,无甚根基,却撞上了好时机,殿下何不同风起?”
  元澈听他以旁观者清的角度分析了一大通朝中官员利弊,大感新鲜,待晚上裴怀虚来陈宅用膳时,偷偷问他:“是不是你跟他说的?”
  裴怀虚轻挑眉毛:“陈家虽不入仕,却也有自己的消息途径,何须某多嘴?”
  他就膳也没换常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昨晚的轻松惬意已尽数去除。
  “还要再回官署?”元澈问。
  裴怀虚颔首,算是应了。
  他替元澈布了一筷子菜,嘱咐道:“这几日恐怕有些别的事,殿下且安心在陈宅住着,待某解决完,咱们便去丹州。”
  “丹州情况有变?”
  “不好说。”裴怀虚停顿了一下,道:“先去看看再说罢。”
  晚膳后,他果真一刻也没留,径自去了官署。
  元澈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想了想,告别道:“陈公,我先回客栈去等裴兄,多谢这两日款待。”
  “殿下何必就走呢?在寒舍住着也不妨。”陈陵挽留道:“若要去官署,在下这就派轿子护送。”
  元澈摇摇头:“一干文书俱在客栈,裴兄这般繁忙,我理应分担些才是。陈公不必多留,下次有缘必将再会。”
  陈陵再三挽留,少年依然回了客栈。
  说到文书,他正好想起来,把近日到的书信仔细翻了翻。往常这些东西都是裴怀虚批阅,有事再报给他,他亲自过目的只有王府家书和陆璇玑的信。
  如今再看,他才发现京城方面祥和得近乎诡异。
  朝堂因丹州局势大好,加之他主动请缨抓捕郑伯侯而风波暂歇。但到底缺了中书令坐镇,估计平静不了太久。
  元澈翻到最后,丹州的消息一直不太多,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发现凉国军营异动上。
  他想再找找还有没有漏看的书信,起身时,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甘甜腥气。
  血腥味?
  元澈心中一凛,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最后找到斗柜与床的缝隙之间。
  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他用剑柄拨了拨,拨出一块带血的纱布。
  纱布颜色很新,上面暗色的血却已经凝固,看得人有点惊悚。
  元澈惊恐地拎着纱布:“刀刀,我屋里进贼了。”
  【……】
  他马上疑神疑鬼地翻箱倒柜,既想翻出点什么,又怕翻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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