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思来想去,彷若哪样都不合适。
  “周祁便是周祁,已然是最好,何需再有身份加持。”不足轻重的一句话,起不了安慰作用,周祁自嘲一笑,同样纠正他:“周祁再是周祁,眼下还是皇上的奴才。”
  甚至低过奴才,是眼前人泻火的物件儿。
  “朕不愿你再做奴才,祁儿想换个什么身份?”
  受褚君陵咄咄逼问,周祁侧开身,低头,垂眸,不语,惯用的手段。
  “罢了。”万事要紧处周祁就算着时候逃避,褚君陵催不忍逼不敢,只得作罢笑笑:“慢慢来儿,想好要换的身份便同朕说。”
  “对了。”想起月前承诺,轻捏住周祁下颌抬起:“先前说伤好陪你回府上看看,可想好是哪日?”
  周祁眼眸始终垂着,不愿看他,半晌就着被捏住的下巴,轻摇摇头:“奴不想回了。”
  打入宫没回过府,不全是因君王囚禁,那时褚君陵待周家恨之入骨,好歹还顾忌几分君王名声,周祁遭折磨的越惨,身体伤势越重,他越巴不得周家人瞧见,逼得周未起兵谋反,便能名正言顺剿杀周氏满族,堵天下万人口。
  不过叫周祁猜到用意,更怕爹娘见后心痛,真做出挽救不得之事,主动求着君王莫准亲友来见,这份恩准往往要拿更深的代价抵换。
  后头褚君陵耐心尽失,偏执与恨及顶,再不忌惮天下弹劾,一席满门抄斩的圣旨便算作周未大胜凯旋的赏赐。
  “怎么了?”褚君陵有些意外,瞧他脸丧丧地,一身死气,当是自己又刺激到他:“回府也不高兴?不想念你爹爹娘亲?”
  想念想念,念着即是,见也是徒增伤悲,何故在惹的爹娘难过:“奴不敢回去,皇上仍将奴囚着吧。”
  “祁儿?”
  “畏光惧生,身破腿废,又有随时会发的疯病,皇上与奴说说,奴有哪样是敢摆到爹娘跟前的。”
  褚君陵开口便想说错,后觉枉然,遂改了话:“江南有一游医,朕托人打听过了,若那老头儿肯出手相救,你这些病定是能好,朕已经让你爹爹去请人了。”
  见周祁心疑:“说来那老头儿的徒儿还与你是堂兄弟,周暀你还记不记得?”
  “阿暀?”周祁凝神一阵,似是自语:“能治好嚒。”
  “朕便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告诉,不若岂非要叫你失望。”瞧周祁死水般的眸子起了丝波澜,忙又找话:“不过那老头儿与朕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过节,还得你爹爹靠与周暀的亲缘去求人。”
  想是不懑,抱住周祁自得安慰:“届时让那老头儿看看筋脉能否再接上,朕未时时在你身侧,有武功傍身才好。”
  恐周祁想有偏差,及时又补充:“不是逼着你练武,重拾武艺绝非易事,朕总归心疼你的,且看你自个意愿。”
  一席话听得周祁恍惚,眼睫轻颤颤,眸不自知亮堂丝毫,口道“再说”,话落紧又恢复黯淡。
  “好,请人也得有一两月才到,那便到时再说。”笑拿掌心托在周祁脑后,轻轻抚他的墨发:“等治好腿脚,心无负累,朕再陪你回去。”
  ‘回府’二字如今像是催命符,周祁几经脑重,精神险又失常。
  褚君陵不觉,发现他发中藏着一丝白发,挑出放到周祁眼前:“可要给你拔了?”
  “…………”精神失常转为口头无语。
  断断续续又找到几根,知这些白发是受自个狠虐熬出来的,愧疚之余,心思不禁打岔:“你再日日郁结于心,这一头的头发岂不得挑拔精光。”
  “。。”心恐之余,暗想褚君陵虐待人的法子是越来越怪,如是变态,口上却不关己似的:“皇上不喜,便是这些枯发不该长在奴头上。”
  讽说身不由己,连命都是君王所有,褚君陵哪听不出话里奚落,是在故意挖苦自己:“朕怎么觉着你近来刻意要引朕动怒。”
  就这般想遭他发落?
  见周祁要跪身请罪,悔不迭拦下:“朕不过随口一说,较真做甚。”
  “奴一头发惹皇上不喜,合该剃净。”
  褚君陵气结,偏得好好把人顺着:“又不是叫你去做和尚,剃干净做什么?”
  敲当木鱼嚒。
  周祁若有所悟:“皇上是想一根根扯下来。”
  褚君陵:“。”
  换个人挑事,这会头已经垫桌脚去了,但对方是周祁,褚君陵就得忍,末还得与人赔个笑。
  月前周祁发根儿枯叉,毛毛糙糙的,如今已然恢复顺泽,想必是药浴的作用。
  周祁外伤痊愈,贾钦在调理方子中加了项药浴,一来调养内里,二来周祁阴寒天腿脚有痛风的毛病,如此能缓解些,周祁伤虽好,身上大大小小疤痕无数,褚君陵恐他因此卑怯,日后更不敢与人交道,遂让贾钦添有几味能消印痕的药养,每夜歇前泡半个时辰。
  起初就在殿中靠浴桶泡,奈何水冷的快,为免周祁着凉受寒,时刻得注意更换药汤,周祁又惧让外人见身,褚君陵只得亲力亲为,让奴才将药桶提到殿外,自己再提进来,温度凉下又倒换热汤,如此反复。
  周祁清醒着还好,能听进话,有时途中突发癔症,殿中免不得要闹场洪灾。
  不胜其折腾,褚君陵一琢磨,干脆将侧宫那处温池当药池用,每日由贾钦等比取量,将所需药材泡入池中,周祁浴后再抽水将里头药渣子捞出,次日再换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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