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好像有荆棘正在由内而外地生长出来,张牙舞爪,鲜血淋漓。
  “后来我看到她了。”
  “什么?”夏油杰回过神,终止了回忆,难得没能跟上对方的意思。
  “芙洛拉。”五条悟说,冷漠平直的声音只有在说出这个名字时才会稍微缓和些,“我后来这几天都看到她了。”
  家入硝子愣住片刻,问:“在哪里?”
  他用指尖点一下自己的额角,然后说:“只是看到。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只有睡着的时候会,后来就时不时总能看到。”
  说完,大概是注意到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脸上的表情太震惊,五条悟又补充:“不是幻觉。已经让二年级的直美试着用幻视术式影响过我了,完全不起作用诶。所以应该是这个印记带来的效果。”
  “所以悟才不想消除这个诅咒,因为你能看到她。”夏油杰明白过来,但又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还能说什么。
  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该先惊讶,这个诅咒居然强大到能影响五条悟,还是该先惊讶五条悟居然是为了这个才一直放任诅咒存在。
  看着好友明明平静正常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外表,家入硝子同样有点愣神地喃喃开口:“你这家伙是哪里坏掉了吗?你怎么能确定那不是诅咒带来的幻觉?”
  “很确定。”他只这么说,指尖勾了下眼罩边缘,意思不言而喻。
  又是只有他能看到和理解到的东西吧。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而不解释的原因大概是解释起来太麻烦。
  家入硝子这回没再说话,只垂下视线习惯性想去口袋里摸烟,但又想起这是室内,于是只能作罢。睫毛投下的阴影让她眼下乌青近紫的疲惫痕迹看起来更重。
  夏油杰看了看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咽回去,只转而问:“那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很多东西。”
  最开始是在梦里。
  五条悟不经常做梦。
  毕竟六眼这种痛苦的恩赐,并不是眼睛一闭就能彻底关闭接收,阻止那些铺天盖地的色彩与信息进入大脑。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被累得实在撑不住才能短暂地睡着一会儿,一晚上最多能睡三四个小时。
  这种睡眠效率根本没时间去做梦。
  但是那天晚上,他坐在房间阳台的沙发上很久,手里拿着那枚从西岛庄园找回来的,还带着血迹的红色四叶草耳坠,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盯着不说话。
  那上面还残留着一小片薄薄的星之彩,现在也在非常缓慢地消失。也许再过两天,就要连六眼也看不见这仅存的痕迹了。
  这时,一个带着隐约哭腔的声音落进了他耳朵里。很细微,很劳累,有种悬浮在空中落不到地的虚幻感,却又熟悉得让他瞬间心头收紧。
  “老师?”
  五条悟愣一下,连忙起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妨碍他什么都能看清。而被六眼视线锁定的地方,只有一盆正在盛开的白色茉莉花,是之前芙洛拉送给他的。
  那盆茉莉花是她从家乡带来,唯一跟在她身边的纪念物。后来因为养得很好,分株的时候,她把长得最好那株给了他。
  幻觉吗?
  那时候五条悟也这么想过。
  直到晚上睡觉时,他在朦胧间被一阵格外斑斓眼熟的光色唤醒。
  那种迷幻如欧泊石的光辉与漫天飞舞的蝴蝶,毫无疑问是星之彩。
  意识到这点后,他几乎是瞬间便清醒过来,本能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些到处都是的蝴蝶。
  然而视野却不受他自己控制,甚至连身体也很僵硬,不跟随他的想法行动。
  转头间,他看到了夏油杰。
  准确的说是十年前还在高专时期的夏油杰。
  他朝自己问:“那是什么?”
  五条悟愣一下,还想问他在干什么,视野却突然又转回了那些蝴蝶不断涌入进来的地方。
  是一切光与色彩绽放的裂缝。
  芙洛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满身狼狈却又如此鲜明多彩,生机勃勃。
  他微微睁大眼睛,天青冻蓝的虹膜上满是星之彩在燃烧。张口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说的话根本无法传达出去。
  起码从夏油杰和芙洛拉的反应来看,他们都是听不到的。
  他仿佛被困在一个封闭隐形的空间里,没有人看得到他,一切都与世隔绝,灵魂与意识都被束缚在十年前的【五条悟】身躯里。
  诡异得连做梦都不会这么离谱。
  所以他本能想要求证实感,想知道被无下限隔开在咫尺之外的那个少女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而当她掉进自己怀里,几乎与他额头贴着额头,脸蹭着脸的亲密。熟悉而真实的体温隔着衣衫传来,手指被她柔软的长发缠绕抚摸时。
  五条悟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真实的。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和芙洛拉说上话,只能通过勉强影响这副身躯的行为来尽可能多地看着她,并尝试询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
  不过这很困难。
  因为一副身躯里的两个意识会打架。
  一场梦境里,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老子干嘛要这样?”“老子一直盯着她会被当变态的吧?”“到底怎么回事,老子没想看她的……她望过来了,转头啊转头……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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