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昭明姬决定先发制人,嘴唇一张一翕地说:“你就是陆——”
  却见面前这个男生的眼睛下移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气场一瞬间骤变,冰冷锋利的目光突然直直刮向她。
  怒火突如其来,昭明姬的话猛地卡在嗓子里,觉得莫名其妙。
  陆岱青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房间。
  哐当!
  门被他一声反手重重关上,篮球同时反手扔在角落,咚咚咚地撞着地面,巨响震得昭明姬肩膀骤缩。
  她呆愣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骨子里不认怂的劲儿就下意识随着这关门声“嗖”地蹿上来了。
  她身体纹丝不动,直直盯着陆岱青。
  那张青涩的冷峻脸庞也同样冰冷。
  他一个呼吸间的工夫就逼近她,唰地抢走她手里的信封,居高临下看着她,嘴里吐出让昭明姬怒火中烧的一句话:“寄人篱下还乱碰别人东西,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有素质吗?”
  嗓音是男中音,处于青涩低沉的变声期。
  他一把抓住她的前襟,直接拎起来往门口丢。
  !!!
  昭明姬整个人被提起来,彻底懵了,甩出去的瞬间脚猛然踉跄一下,手臂险些撞到门上,头发的发卡也被剧烈的动作磕蹭掉下,挂在头发半路上,像欲坠不坠的蝴蝶。
  她脸色噌地变了,心里瞬间飙过无数个脏话,难以置信地惊出声:
  “你......”
  小时候的自尊是易碎的玻璃,被人轻轻一捅就玻璃渣子碎一地。
  对于今天要来陆家,她妈妈极为重视,她也是欢天喜地地期待着,买了新的香水妆乳和裙子,辛辛苦苦打扮了半天,就为了风风光光开始新的生活,却不曾想是热脸贴冷屁股。
  寄人篱下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昭明姬。
  没错,她和她妈妈就是寄人篱下。
  这不是她原本的家。
  她的家已经彻底破灭了,她即将要在别人的家里,生活数年。
  昭明姬呼吸急促,从书柜玻璃的反光面看到自己凌乱的头发,难堪到了极致。
  她从来没这么难看过。
  陆岱青的手在信封上摩挲,指腹缓缓抚过信角。
  信封原本平整如新,如今右上角新多出的褶皱,凹凸不平,再也抚不平了。
  昭明姬感觉空气在一点点绷紧。
  好似一颗炸弹在深水中悄然无声地积聚、即将爆发。
  她心跳越来越快,尽量控制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平稳冷静。
  “我不是故意……”
  “以后看到我绕路走。”他打断她。
  她愣住。
  陆岱青就这么抬着下巴,俯看她,笑得薄凉:“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好好待着吧,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被赶出去了。”
  眼里充满高傲的讽刺,尖锐如刺刀。
  昭明姬胸腔里的委屈怨恨就像河水涨槽,完全涨到极致。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叔叔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会教出这种刻薄的儿子,想以牙还牙,却又怕他又继续对她做什么,男女力量悬殊,她干不过他。
  四目相望,气氛涌动,好似高压锅爆炸前急速旋转的排气阀,越来越压抑,几近无法控制。
  房间里寂静无比。
  两秒后——
  “噗嗤。”
  陆岱青眼皮微微一跳。
  只听女生突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像被戳中笑穴般,宽阔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的笑声悠然回荡。
  陆岱青冷冷盯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精神病。
  昭明姬慢慢敛笑,眉眼飞扬,手指平静优雅地抚平凌乱的发丝,双手抱臂,朝他笑意盈盈:“你就是陆叔叔的儿子?”
  空气沉默。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极缓慢地,裙摆也在纤细脚踝边轻盈晃动。
  “听说,你妈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陆岱青的眼神像要把她弄死。
  她慢悠悠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特别有风情地,从斜挎的香奈儿包包里拿出一串丁零当啷,挑在半空中。
  是钥匙。
  是他家的钥匙。
  陆岱青静静看着,情绪慢慢溢了出来。
  昭明姬笑看他变化的脸:“陆岱青,这是你爸爸给我的钥匙。”
  她收起来。
  “以后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的房间也是属于这个家。你不愿意我进来是吗?那你从这个家里......”
  她一点一点抬高下巴,一字一顿地轻声道——
  “滚出去啊。”
  尾音散在空气里,荡开。
  陆岱青定定看着她,眼睛极黑,眼神越来越冷。
  第一天就给原主人嚣张下逐客令,简直闻所未闻,鸠占鹊巢的恶毒心思暴露无遗。
  两人都是从小在家里被优越资源全数倾斜的独生子女,从没迎合过别人或委屈过自己,从见到彼此的第一面起,就已注定了未来数年的不死不休,无论是明火执仗地打擂台,还是暗潮汹涌地针锋相对,总归是藕断丝连纠缠一辈子的命。
  两人的不对付被陆师华知道了。
  陆岱青锁在房间里不出来,陆师华向来拿这个有自己主意的儿子没办法,只好安抚受惊的昭明姬,从柜子里拿出根橡皮筋,手抚过她凌乱的发鬓,拢住长发扎起来,很温柔。
  昭明姬垂眸,鼻子抽动,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泫然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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