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真的!瑶贞圆目怒睁,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昨日傍晚我问师姐讨要石榴糕,师姐正好要回小拂岭,便带着我一道去取,偏我们两个一进门,润青师姐就说有事,行色匆匆的,三句话不到就走了。
  瑶贞不会撒谎,必然是耳闻目睹才会说的如此有鼻子有眼,这让钟知意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当日在阿郎山,钟知意曾无意间听到陆轻舟和沈墨的谈话,因涉及八大逆天术之一的离情,她一直将此事深埋于心,不敢向旁人提起,而今想来,再细细一推敲,当真是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这天底下的事,不怕一万,还怕个万一,万一她师父就是鬼迷心窍,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又同玹婴那个魔女勾搭到一块去,那她们师徒两个可是谁都没好果子吃了。
  钟知意越想越不踏实,她对瑶贞说:不行,我得去找我师父。
  瑶贞立马仰起头,十分果断道:我跟你一起去!
  郁润青如今身在北冥,离寒川之境不过数里。初冬时节,此地已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冷得叫人站不住脚。
  瑶贞虽有灵气护体,但一刮起北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偏头避开直往脸上扑的雪粒子,哆哆嗦嗦地说道:玹婴炮制的傀儡为凶煞邪物,戾气极重,即便淮山天灵地杰可以压制戾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子长了终成祸端,所以润青师姐便想了个法子,用咒阵将寒川的阴气引入阵眼,形成至阴之气,再以寒川水洗涤傀儡身上的戾气,如此一来,至阴之气就会渐渐取代戾气。
  瑶贞望向不远处的塔楼:你看,那座塔就是阵眼。
  钟知意不禁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瑶贞弯眸一笑:你说呢?
  钟知意反应过来了。不论是何缘由,将童尸藏匿于淮山都足以称得上骇人听闻,倘若走漏了消息,问心宗自是难以向仙盟交代,因此童尸一事陆轻舟只能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既然如此
  都已经找到了压制戾气法子,我师父为何还成天到晚的待在这?
  瑶贞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殆尽,又义愤填膺起来:哼!谁知道呢!
  你先别急着生气,终究是眼见为实。钟知意安抚着瑶贞,心里却直打鼓。她虽目睹过流云伞的过往,深知郁润青和陆轻舟有一段前世的缘分,但流云毕竟英年早逝,两个人也是无疾而终,难保流云之后又蹦出来一个玹婴
  万一这前世缘今生续的戏码落在玹婴头上
  钟知意走到塔楼外的时候都有点脚软了,真怕她们师徒两个被一块扫地出门。
  瑶贞倒是一心求眼见为实,没什么顾忌,拽着钟知意到处寻找郁润青的身影。
  天色愈暗,北风愈发强劲,大雪像盐,又像白色的沙子,随着风漫天飞舞,犹如黄土坡上四处席卷的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可想而知,这并不是赏雪景的好时候。
  偏此刻郁润青就站在屋檐底下,正静静地看着这场雪。
  瑶贞和钟知意肩并着肩趴在墙头上,还没有摸清楚状况,决定按兵不动,预备审势而行。
  不过两个人心里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管怎么看,郁润青就是无所事事的站在这里。既然无事,为何在陆轻舟面前行色匆匆?颇有刻意回避之嫌。
  瑶贞忍不住下了决断:她分明是躲着我师姐。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好像恨不得把这两年郁润青投喂的吃食都一股脑抠出来。
  怎么会呢。钟知意略显苍白的辩驳:这只是你的推断,没有真凭实据。
  说完,两个人又睁大了眼睛盯着郁润青看。
  风雪漫天,草木结霜,那张如玉一般的面孔映着雪光,好似有种不近人情的苍凉冷峻,绝非十九岁的郁润青会有的神情。
  没人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连自觉早已将世人看透的玹婴也不得而知。
  玹婴披着白狐裘,手揣在袖口里,缓步走上前,站在郁润青身旁,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墙头上的两颗脑袋,不冷不热道:有客上门,你怎么不迎迎?
  郁润青沾染了霜雪的眼睫微微一颤,像是入了定,才回过神,乌黑眼珠缓慢挪动,视线低垂着落在玹婴身上,也不知她此刻究竟在看什么,眼神是很温柔的,掺杂着悲悯。
  可很快,她又移开了视线,望向苍穹之下的雪雾:你这具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与其做孤魂野鬼,不如信我一次。
  玹婴好一会才有动作,却是阴沉沉地一扯嘴角,说:我要再想一想。
  郁润青沉默,微不可察的叹息。
  玹婴嘴角落下去,也看向那撒盐般的雪,声音较比方才,略低了些许:你还没有告诉我,长寒到底为何没能飞升。
  一个厌倦了尘世,了无生趣的人,如何能得道飞升。郁润青回忆起长寒那跌宕又漫长的一生,神色显出几分寂寥。
  长寒信奉之道,乃世无强弱,视同一律,为此她推翻世家,创建宗门,设立瞭望台,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可她信奉之道正如那水中月镜中花,仿佛近在咫尺,却也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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