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谭副官,”他刻意咬重了这个过时的称谓,“好久不见,和你旧日老领导的儿子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吧。”
……
管家奉茶的功夫,二人已在客厅落座。楚江澈没有急着端起茶杯,反而看着谭峥有些手抖地拿着托盘,盯了对方一会儿方才不紧不慢道:
“这几年,谭副官在首都过得怎样?”
谭峥眼神一黯,低头假装喝茶,攥着杯子的手用力到骨节凸起。
这个会面太惊悚了。
明明知道害自己现在门庭冷落、被人奚落嘲笑的正是楚家的这个年轻alpha,可他不能说,打碎了牙也只管往肚子里咽。然而诡谲的是,从楚江澈泰然的态度看来,对方却丝毫不避讳和间接害死自己双亲的仇人谈论那些陈腐血腥的往事。
“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思索良久,谭峥冷冷地说。
楚江澈说道:“谭副官,其实今天在我来拜访之前,想必已经有人来过你家了吧?”
谭峥放下茶杯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险些洒出。
“你怎么知道?”他怒道,“你跟踪他们,还是派人蹲我的点?”
楚江澈:“谭副官别生气,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手段根本不重要。更何况,若论这方面,我的心机远比不过谭副官你,你说呢?”
谭峥几乎瞬间就哑火了。楚江澈对他的心虚不予理会,继续道:
“来找你的人是陈泳。我猜,到现在这个阶段,陆霜寒是不会允许他私下联系你的,他甘冒这么大的风险找上门来,一定是要给你提出一个丰厚的、无法拒绝的条件……或者一个你一旦不听任他调派便承受不起的后果。”
意料之内的,他看见谭峥脸上浮现出“你果然知道陆霜寒”的悚然神情。
“可你孑然一身,还在东部战区我父亲麾下时父母都已经去世,如今又被当成落水狗一样痛打,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兔子急了尚且要咬人,我若是陈泳,也会知道此时不能再把你逼上绝路。”
“他给了你一些好处吧。”楚江澈话虽疑问,语气却极其肯定。
谭峥惊得甚至忘了眨眼,直勾勾地看着楚江澈。
“陈泳和陆霜寒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对么?”他冷静地回看向谭峥的双眼,“陈泳十有八九是想让你一人背了这口黑锅,替他揽罪。”
楚江澈阖眼,仿佛当真想了想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紧接着淡淡一笑。
“也是,于他而言,战区通报本就是无妄之灾。没有人会为了给陆霜寒卖命,毁掉自己的仕途。”
楚江澈看着彻底哑口无言的男人。
他忽然一转话题,低低地道:“谭副官。”
谭峥愣了愣。
楚江澈没立刻说话。反倒是谭峥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真的很像你父亲。”谭峥说着,阴郁地笑了一下,难得不再有这些年来高傲的态度,平静得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他说:“在东部战区的时候,人人听闻我是楚其琛的副官,都会同情我跟了几大战区里最严厉、最不好说话的那一个。可其实我知道,楚司令他看着刚硬,其实对我们这些旧人挺好。他只是——”
他像是陷入回忆里,意犹未尽地阖了阖眼。楚江澈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曾改变,目光始终稳稳落在谭峥脸上。
谭峥闭着眼,嘴巴蠕动了一下。
“你父亲,楚司令他——他太不懂时局了。”谭峥的语气蓦然多了分哀怨,“联邦为什么有那么多亲军派?还不是忌惮我们手里的这杆枪!现在不把权力收回去,以后军部拿什么呼风唤雨,那些人凭什么作威作福?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还要让我们陪他一起走上这条绝路!”
他越来越激动,突然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绝望。
“我知道,你回国,甚至今天来这儿看我,都是为了看我笑话。可你没经历过我和你父亲经历过的事情,是不会懂得我的难处的!就算现在我再如何落魄,也总比和楚其琛他们任人宰割强一百倍!”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而后喘着气,以一种不服输的姿态瞪了回去。
出乎意料地,楚江澈不仅没有反驳他这套自欺欺人的理论,甚至并没有任何被冒犯到的反应,神情几近冷淡,波澜不惊地回看着他。
谭峥霎时有点儿懵了。
“谭副官,”楚江澈只是固执地用那个旧时的称谓又叫了他一次,紧接着微微笑了一下,“我父亲已经走了。不论你现在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对我而言,讨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不如说点让大家都开心的——不,还是说点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吧。”
谭峥以为他要重新回到不久前陈泳派来的人给他开出了什么条件的事上,谁知楚江澈终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喉结滚了滚,甫又抬眸。
“就说你在战区值班不能回家,我父亲把你们几个人叫回来一起过年那次吧。”楚江澈说,“当时我还在上初中,你们背着我父亲在院子里喝酒划拳。还记得这些事吗?”
谭峥嘴唇一颤,彻底傻眼了,看着楚江澈似笑非笑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57章
从谭峥家出来时, 天色欲晚。楚江澈看着萧尧摇下车窗,动作隐蔽地摇了摇头,绕到副驾驶开门上车。
到了车上, 萧尧关切地看着楚江澈,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