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但是他再也没有理她。
头顶上方吱嘎两声响,随即,外面的灯光照了进来,众人的奔走吵嚷声也忽然如海潮一样涌了进来,清晰地传到耳边。
她听见有人在喊:“在这儿呢,是殿下!”
立刻就有更多的人围过来,搬动压在江寒衣身上的房梁。
借着光亮,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脸。额角很大一个破口,血糊糊的,触目惊心。
果然,她方才在黑暗中没留神,将血抹了他半脸,纵横交错,还带着指印,看起来既吓人,又有些好笑。
但不难看,真的。
少年的眉宇依旧清秀,又带着几分英气,双眼紧紧地闭着,睫毛覆在眼下,在一片血迹模糊里,也浓密漂亮。即便不省人事,眉头也还微微皱着,双手用力抠着她身旁的地砖,还像是努力牢牢挡在她身上的模样。
还好,房梁落下前,就已经被烧断成了几截,没有预想中那样沉重。此刻人多,没费太多时候,也就搬开了。
有人凑近她身边,一边问“殿下无碍吧”,一边来拉她。
“本王没事,”姜长宁道,“快救他。”
一抬头,看见对方的装束并非羽林卫的戎装,愣了一下,又打量一眼那人神色:“你是王府的影卫?”
那人这才压低声音:“是,属下等失职。”
又望她一眼,改了口:“主上莫怪。”
她知道,对方此话的真正含义是,她早前要他们在住处留守,不准出来走动,眼下他们未经她许可,擅自进入火场,出现在人前,有暴露身份的隐忧,因而才请求她宽恕。
她倒并无意怪罪。
姜煜受惊极大,疑心人人都要害她,这会儿大约正闹得人仰马翻,羽林卫必定被她差遣得分身乏术,旁的宫人并不顶用。若是她自己带的影卫不来,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将他们救出废墟。
因而只简短道:“无妨,快看看他如何了。”
那人应了一声,却只向身后的人使个眼色,自己搀起她:“请主上放心,属下先扶您出去。”
若在旁人,大约也只以为她救主心切,将江寒衣留给同伴去照应。
然而姜长宁脚下没有动,就立在废墟之上,一片浓重的烟熏气和残存的火星之间,看着她。
那影卫的目光畏缩了一下:“主上?”
“你们在影卫所共事过,他甚至可能是你教出来的,对不对?”
“属下不明白……”
“所以你方才犹豫了一瞬,你不忍心,”她紧盯着那难掩慌张的影卫头领,“你听好了,不论是谁,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本王既往不咎。把他带回去,尽全力救活,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
那影卫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这一回,众人行动都比先前果断许多,立刻抬着江寒衣,顷刻间就走远了。院中忙得精疲力尽的宫人们,甚至还没能转过弯来。
姜长宁没有要那头领搀扶,自己踏着瓦砾走出去,一直走到院外树下。
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因为夜深匆忙赶来,加了一件宽大外衣,整个人笼在里面,显得有些萧索,脸色也格外苍白。
见了她,迎上来福了福身:“侍身听闻殿下在火场里,匆忙赶过来,事出紧急,只能带了我们自己的影卫,还请殿下责罚。”
姜长宁看了他很久,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33章 恋爱
“来,喝药了。”
姜长宁端着药走进门的时候,这样喊,喊完了却没人应声。
一抬头,只见床上的人躺得笔挺又板正,全身都缩在被子底下,被沿一直拉到头顶,整个人蒙得严严实实,只余一抹发尾藏不住,软软的,露在外面。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将手里还烫着的药碗在床头放下了,才轻声喊他:“江寒衣。”
不理。
“寒衣。”
还是不理。
她没办法,俯身去拉他脸上的被子。这人与她僵持着,不肯放开,她也不强求,并不使大一些的力气,只轻轻凑上前去,向他额前吹气,吹得几根碎发左右摆动,惹得人极痒。
十足的逗弄。
这人到底受不住,从被子底下将头探出几分来,声音还闷闷的:“主上,您别闹我了。”
刚探出半张脸,却不敢动了。
姜长宁坐在床沿上,这般倾身过来,几乎是将他整个抱在了怀里,此刻下巴尖就搁在团花的被面上,垂着眼,微微笑看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二人身上的气息交织。
他一下也不敢乱动,只略显无措地盯着她。
被面刚刚好拉到鼻梁上,遮住半张脸,就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地大,又黑,又亮,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面容。连眼尾的睫毛稍稍打了个卷,都能看得清楚。
姜长宁与他对视了片刻,伸手将被子从他脸上扯下来:“也不怕闷出点毛病来。”
又用下巴指指一旁放着的药:“不许逃啊。”
碗里药汤浓黑,飘散着袅袅热气,苦味扑鼻而来。
江寒衣看了一眼,再一眼,终究是强撑不下去,眉眼都低低地垂下来:“主上,今日已经是第三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