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艾迪惊魂未定地站稳,他瞪着眼睛看向弗兰肯斯坦,又因为卡尔的声音扭头。
任慈同样循声,就看到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在门口。她的视线立刻就锁定住卡尔空荡荡的左臂袖管上。
“这是我们的大哥。”
这下艾迪也没工夫纠结弗兰肯斯坦的突然袭击了,他赶忙介绍,“卡尔。他没去墓地……原因你也看到了,任慈女士。”
任慈挑眉:“你是工伤吗,先生?”
卡尔看起来有些惊讶:“这也是女巫的巫术吗?!”
任慈莞尔:“用不着巫术,我又不是傻瓜。”
艾迪一家拥挤在这间公寓里,房子却维护的相当干净,证明几名家庭成员都足够体面。连这位卡尔也是,虽然少了只手臂,但穿着质朴却打着整齐的补丁。足以可见,他也是在被精心关照着。
是个正派家庭,全家都是工人,卡尔失去手臂前肯定也是。
哪怕是在现实,工业发展的时候,像这样一家都是工人的情况也很常见。
这么正派的人,很难卷进什么足以致人残疾的犯罪中,卡尔又站姿随意,不像是上过战场。因而更大概率是工伤。
“什么工种?”任慈问。
“我曾经在机床厂做工,任慈女士。”卡尔回答。
怪不得。
任慈的思绪发散很快:既然弗兰肯斯坦这么在乎卡尔的手套,那么卡尔断臂的事情……估计和乔纳森有关吧。
“能为我讲讲前因后果么,卡尔,”任慈温声问,“也许对我寻找到乔纳森的遗体有所帮助。”
卡尔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他拧起眉心,而后又是一声叹息:“还真与乔纳森有关。那天我本该休息的,但也刚好是乔纳森心上人的生日。于是我主动顶替他工作,然后……”
艾迪接下了卡尔逐渐消失的话:“兄长的手臂就卷进了车窗里。”
别说是十九世纪了,就算在安全措施齐全、机器更为先进完善的现代,类似的情况依旧屡见不鲜。
只是丢掉一只胳膊,而非整个人都卷进车床里被碾碎,已经可以算作幸运。
“乔纳森肯定很愧疚。”任慈说。
“没错。”卡尔看起来很悲伤,“他认定这是自己的责任。我没法继续工作,乔纳森就要连我的工资一起挣回来。从那之后,每次在机床厂下班后,他还要去码头上夜班。”
任慈拧起眉头。
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劳动保护法!
十九世纪是工人运动的时代,权益是一点一点争取出来的。而在相关法律条约确认之前,资本家可是把各个工人都当牛马使用。
车床工本就是体力活,白天上完班,还要去码头上夜班?
“艾迪说乔纳森是突然去世的,”任慈问,“是在连续几天夜班之后吗?”
“这,这这”艾迪和卡尔面面相觑:“任慈女士,你也是你通过巫术知道的吗?”
任慈:“……”
都说了,她又不是傻瓜。
没想到一个中国结和“东方女巫”的谣言,大伙居然还为任慈的任何问题和行为都找补上了。
这还需要巫术吗,整个故事已经告诉了任慈答案。
艾迪和卡尔的意思,乔纳森已经连续这么工作了很长时间。
乔纳森去世后,牧师说死者没有疾病,也没有被谋杀。看一家人的态度,乔纳森的尸首失踪前理应完好,没有接受尸检。
那也仅仅是外表看起来完好而已。
人是有极限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倒下,任慈觉得更像是脑溢血或者心脏病猝死。
任谁长时间熬夜连续工作都有这个可能,更遑论这是医疗和社会保障都跟不到位的百余年前。
乔纳森不是死于疾病,不是死于谋杀,他就是活活累死的!
只是因为大家庭少了一名劳动力,只是因为他的大哥不能再养家糊口。
任慈绷紧面容。
这样的悲剧,让她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艾迪这么一大家,相互之间关系很好,虽然穷困,但孩子长大后,也努力工作将家庭维护得井井有条。
明明一切向好,却只是因为一个意外,导致长子失去手臂、次子失去性命。
甚至连乔纳森的遗体都不见了。
现在,任慈甚至觉得未曾谋面就去世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教授有些可恶。
偷谁的遗体不好,偷乔纳森的!
原作电影中他的形象模糊,任慈只知道他是名狂热又疯癫的科学家。
而现在,知晓了弗兰肯斯坦身躯一部分的来历后……
他的每一个部分,都代表着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
制造出弗兰肯斯坦的教授会是故意的吗?
乔纳森是累死的,他的身体完好,没有疾病和意外,确实是合适的“材料”。而他选择了乔纳森的左臂——偏偏是卡尔断掉的那条胳膊。
任慈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弗兰肯斯坦。
她与兄弟二人交谈时,弗兰肯斯坦始终站在原地。
没人与他“抢夺”手套后,怪物再次恢复了待机状态。他一动不动,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配饰,几缕浅金色的长发从兜帽之间垂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