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一刻,记忆轰然倒塌。
  ——“不,我是来救人的。”
  ——“哦,是吗?”
  ——“千真万确,只有我能救她。”
  ——“小妹妹,别愣着了,我们要趁雨变大之前去救人,否则就要淋湿了。”
  我哭喊着扑上去,掐住他的脖颈。
  他似乎享受这一切,就像当年引导我去教堂目睹那一切。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游戏到这里吧小妹妹…趁雨变大之前,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男人轻轻松松拎起了我,提起匕首便刺来。
  我咬破他的手,躲过了这一刀,又躲过诸多他追砍的动作。可没一会儿,便被他重新抓住。
  眼前刀刃寒光刺目,我却几乎提前溺死在磅礴大雨中。
  徒然间,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
  身形欣长的青年拉着我躲开这一击,自己的手背却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男人被他一脚踢在左腿上,疼地后退,之后便觉不妙,一股脑沿着逼仄的暗巷向尽头跑去。
  我试图要追,被青年拦下来。
  “那艘船不存在。”他的嗓音低沉,冷静到可怕:“今日不会有任何船从星洲港启程。”
  说罢,他侧脸看了眼自己来时的路口,不知何时,那里站着个气喘吁吁人,似乎是刚刚追上来的。
  “小殿下,公爵大人要见您!请您跟我走吧!殿下!”
  青年并未回应,只与我道:“不要停留。”
  接着,他才向那一旁等待的人道:“亨特的人去搜凶手的住处了吗。”
  我想我或许知道他。
  怎么会不知道呢。
  艾伯特.卡文迪许。
  大不列颠排名第一的侦探。
  那个据说只破案,不救人的侦探。
  如今,又为什么救我呢?
  **
  这个问题在我遇见唐烛后有了答案。
  我将匕首狠狠刺入丢手绢者的肩膀,亲眼看他坠入深渊后,发现这位从天而降的帮手在出神。
  是,然后在四周扫视。
  这个模样,像极了那位大侦探刚刚出现时。
  我确定,他们都在找人。
  我想,我知道那位小殿下为什么救下我了。
  **
  坐在码头广场的高台上,不一会儿警员们包围了我。我魂不守舍地跟随他们下了楼梯,雨水模糊着仅剩的视野。
  稀罕的是,我并没心情去看那杀人犯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我也没办法流出欢喜或委屈的眼泪。
  直到被带上马车的前一刻,有个年轻警员抱着一堆从凶手住处搜出的证物跑了过来。
  “警长!这床单是圣玛丽医院的,看血迹可能属于第二个死者,曼莎。”
  “血迹?不对吧,要么你打开看看?”
  “颜料画的?”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我在雨幕中注视着那张被打开的床单,斑驳的血迹旁,有个以特殊“颜料”画的符号。
  ——红色三角。
  海浪声中,我恍惚听见女孩的声音重新擦过耳畔。
  她说:“我会救你的!我一定能救你——”
  我很想回答她,可却缓缓跪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1850年,星洲。
  那场持续十年的漫长的雨季终于过去。
  第042章
  付涼随车队回德文希尔府后,唐烛便实实在在睡了一白天。
  倒不是因为头部伤口严重,而是连续多天心力交瘁且淋了雨。
  这期间,管家小姐红着眼睛过来给他送了杯甜水,又将他室内的花新换了大簇新开的郁金香。这花在星洲并不常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
  唐烛昏昏沉沉的,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还死不了,便再次睡了过去。
  这回他终于久违的梦见自己还在打拳的日子,他记起那些戏虐的表情与疯狂下注的眼神,台下尖锐的口哨与裁判抬起的手臂。然后他又记起自己被教练看中,收到训练邀请的时候。
  重头开始生活时的胆战与憧憬,首次拿到奖牌的喜悦与惶恐
  那些贫困的富硕的,脆弱的,坚毅的,一碰就散的过往,明明好像历历在目。
  可仔细去看,却又总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唐烛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他自知愚钝。眼见着疲惫的大脑在处理这些繁琐的回忆,直到听见夜间气点的钟声响起,窗外想起马车路过的响动,他的大脑快速做出反应,给梦境搪塞并不相关的结局。
  但那个结局里的最后时刻,他看见了付涼的脸。
  再次醒来时,夜幕四合,窗外淅淅沥沥砸着小雨,时不时自远处响起一两声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床头的玻璃烛台内燃着一小缕火光。
  他觉得有些渴,于是爬下床,踢踏着拖鞋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喝两口便发现桌面上叠落着几封信,其中某个甚至还湿了半个脚,像是刚到红山街不久。
  他索性坐在沙发上开始读信。
  第一封是西里安从警局托人送来的,说是自己托人为安妮搞到了回英格兰的船票。客轮预计会在两天后出发,西里安已经将曼莎的尸骨火化,因为死者并没有家属,因此骨灰被交给了安妮。
  安妮打算将他带回英格兰,埋葬在已故的姐姐身旁。代安妮小姐向他致谢并问好,请先生务必好好养伤,有任何问题可托人来警局。西里安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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