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确实见过,在致清案的时候,来的人里好几个他都见过。
  陈嵘出声:“跟我们走一趟吧。”
  祁晗看着他,脸色阴沉地拖着祁扬往后走,再往后是一个五米高的小坡,很陡,坡下是那条泛着薄冰的河。
  陈嵘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但是却看到祁扬跟他打了个手势,叫他别过去。
  此时,银色的刀光在折射下闪过陈嵘的眼睛,他心一坠:“祁晗!你快松开他!”
  然而,几乎就压着他最后的尾音,祁晗最后一次展示了对法律的漠视,和祁扬一起直直摔下山坡。
  陈嵘听到了一道很重的落水声。
  *
  祁扬梦到自己变得很小,坐在程雪松怀里,母子俩抬头看着天上。程雪松面色有些憔悴,更多的是迷茫,小小的祁扬看到妈妈这样,心里很难过。
  年轻的程雪松是很漂亮的,为什么又总是这样难过。祁扬扯了扯她的袖子,想要安慰一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说:“妈妈,你喜欢星星吗?”
  “喜欢呀,你喜欢吗?妈妈如果去世了,就会变成星星。”
  “不要,你不要变成星星。”小祁扬皱着眉头,白净的脸上满是心疼,他想了想,面色松动下来,凑过去笑眯眯地说:“妈妈,其实我是星星变的,我在天上看到你特别喜欢我,我就下来陪你了。”
  又梦到自己慢慢长大。
  祁宗讯总说:“你弟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你可以好好陪着他,跟他学一学。”
  祁扬哭丧着脸在外面想了很久,接到妈妈的电话,问他在家里开不开心。
  他想说一点都不开心,每天都要装模做样的。
  一张口却又说:“开心呀,这里房子好大,花园很漂亮。”
  再长大,在他某天被人关在卫生间泼了三盆脏水晾了一下午出来后,他一身脏污地见到了祁宗讯。
  彼时他很确定这个父亲并不爱自己,但又听到他说:“祁晗已经被我送走了。”
  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点希望。
  紧接着就看到祁宗讯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问:“你这都是怎么搞的?行了,回去收拾吧。祁晗以后被我安排满了,应该没空跑来找你茬了。”
  “安排什么?”他讷讷地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弟弟是继承人,自然跟你不是一个培养方式。”祁宗讯说。
  再后来。
  再后来——
  风从耳边伴随着细微的呼啸声穿过。
  “我恨你。”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爬出来,两人身上不知道沾着的是谁的血,祁扬听到祁晗气若游丝地说:“那个人每天都说,连哥哥这种资质普通的小孩都能做到,我如果做不到,就是我没努力。”
  “我真的恨你,我希望你从来没有存在过。”祁晗说。
  夜风吹过,祁扬浑身湿透,早已站不稳,他靠在一旁的石头边,听祁晗说话,觉得新鲜。
  自己这么多年的灾难,竟然都只是因为祁宗讯随口的几句比较。
  太累了。
  好像这二十七年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甚至没有力气嘲弄自己二十七年可笑又可悲的人生,只想闭上眼,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疲惫过。
  下雨了。
  细密的雨滴打在他脸上,祁扬觉得很烦,但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把雨赶走,也没有出现一把伞。
  他闭上眼。
  感觉到身上被一滴滴的雨点布满,雨似乎更大了,几乎快要将他完全淋湿,祁扬感觉到可怖的窒息感。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将伞柄塞在了他的手里,温热的伞柄,像人的体温。
  眼前好像有人被雨淋得睁不开眼,却说:“不用管我,我不怕雨,宝贝,快走吧,回家了。”
  第55章
  他好像被这一声拉回了那场大雨里。
  祁扬看到自己接过了伞,隔着伞沿看到了裴贤被淋湿的衣服,以及向自己抬起到一半的手。他看到自己停顿了一刻,却依旧选择离开。
  “祁扬。”
  恍惚间,祁扬听到一道声音朦胧地传来,仿若隔着远山,又像仅仅隔着一层纱。
  他没有回头看。
  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身后淋成了一道巨大的雨幕,将他和裴贤之间切割成再也无法越过的两端。
  祁扬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彻底合上,失去意识。
  最后他想,如果再也醒不来,裴贤会不会记得他,记久一点。
  ……
  两天后。
  市立医院里,杨佳赫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别瞎折腾,他昨天晚上都醒来过一次了,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你少在这神神叨叨的。”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杨佳赫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准备语重心长地交代什么,一回神发现自己走过了,往后退了两步回来,腾出一只手来姿势别扭地准备推门,却突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病房内,祁扬的病床边站着一道略显陌生的身影。
  杨佳赫声音一顿。
  “怎么了?”严凯乐顿时警觉。
  杨佳赫看着那道背影,粗略打量下也能看得出,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背影很挺拔,气质很独特。他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放弃推门的打算,走到一边匆匆跟严凯乐交代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原地转了两圈,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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