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市已逛了许久,眼见天色不早,念及明日还要赶路, 一行人决定就此返回客栈。
  客栈掌柜是名年近三十的娘子, 做事利落, 性情洒脱不羁,与来往住店的旅人都能聊上几句, 很得周遭邻人喜欢,因此生意也十分红火。
  见阮棠戴着一身银饰回来,正在柜前对账的女子笑着抬了头,赞道:姑娘本就生得漂亮,如今戴了银饰,真是比祭月节时的月亮还要耀眼些。
  乍然得了夸赞,阮棠方才的一点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喜溢眉梢地笑答:掌柜这般嘴甜心善,想来也很快便要大富大贵了。
  女子大笑起来,那便呈姑娘吉言了。
  说罢,她又道:今日寒食,我令后厨备了些麦糕,几位若仍有余量可以吃一些,便当作是简单过个节。我本想让我阿妹采些柳条回来洒水祛灾的,只是不知道这丫头今日跑哪儿去了,迟迟不见踪影。
  楚流景笑道:掌柜有心了,不过我们都已用过了饭,麦糕便不必了,祝愿掌柜与令妹佳节安康。
  望了一眼她腰间玉佩,女子笑眯眯地低首:也祝公子与夫人佳节安康。
  回了房中,楚流景将房内的烛火点亮,随即独自一人在桌旁坐下,对着身侧点起的灯火微微出了神。
  秦知白被阮棠叫走,说是要问些与药王谷相关之事,眼下总算得了些一人独处的闲暇,她才能静下心来将近日发生之事于脑海中细细梳理。
  与秦知白成婚已有一月,除却初时的相敬如宾,时至今日,她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声名在外的灵素神医了。
  从不惜动用太素心经为她解毒,到一次又一次对她接近的有意纵容,乃至今日在街市上礼尚往来为她系于腰间的这块玉
  她每一次的试探,好似都得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应,便仿佛往望不见底的沉渊中投了一粒石子,石子触及水面,的确传来了明晰的声响,可她终究无法得知水下深浅,于是只觉得愈发捉摸不透。
  倘若秦知白是另有所图,那么自己这个楚家二公子的身份究竟有什么能令她纵容至此?
  而倘若不是
  楚流景一顿,忽而为自己的设想感到好笑。
  又怎么会不是?
  未能得到答案的猜测叫惯来沉稳的心绪没来由地生出了些烦躁,她抬手轻揉了揉眉心,冷静片刻,再睁开眼时,低垂的视线恰落在了腰间的玉佩上。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边沿以祥云纹简单勾勒,中央并无任何图饰,取的是平安无事的寓意。
  目光再往下移,停于玉佩下缀的罗缨处,楚流景似是想起什么,眸光微动,伸手将腰间玉佩取下,若有所思地端详起了眼前的彩色丝绳。
  丝绳以五色结成,模样老旧,与寻常罗缨有所不同,更像是端午时节祈福纳吉的五色绳。
  若她未曾记错,在长缨寨时,她曾于某日晨间见过秦知白手中拿着这条五色绳。
  只是彼时自己方睁开眼,未能从她面上瞧出什么多余神色,而秦知白见她醒转便收起了此物,因此也无从得知这条五色绳究竟对她有何特别之处。
  楚流景将玉佩握在手心,指尖轻轻抚摸过玉上云纹,微微合上了眸。
  旧物常年带于身侧多是为了借此思念故人,可此物倘若当真寄托了其他情思,又为何会如此草率便转赠他人?
  除非
  她以为她便是那名故人。
  片晌安静,合上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楚流景眸中神色深晦不明。
  许久,似是笑了一下。
  故人啊
  第二日晨,楚流景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在客栈中简单地用了些朝食,便准备离开东汜,继续驾车前往药王谷。
  掌柜见她们几人要走,特意嘱咐后厨为她们准备了些点心,用以赶路途中充饥解乏。
  都是些昨日剩下的麦糕与细环饼,不算精致,还望几位不嫌弃。
  得她一片好意,楚流景也并未推辞,笑着低首应下,道了声谢。
  多谢娘子。
  公子客气。掌柜笑着说罢,转头朝内院喊起来:阿曼,去将后厨备好的麦糕与细环饼拿来,给几位客官带上。
  一道应答声远远响起,不多时,黛衣短衫的女子拿着一包点心从内院走了出来。
  阮棠本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软鞭,眼角余光瞥见来人身影,愣了一愣,顿时惊讶地抬起了头。
  陈诺?
  女子微微一怔,循声望来,清透的眼中当即亮起了一抹笑。
  棠棠!
  她跑到阮棠跟前,兴高采烈地问:你怎么在我阿姐这?
  我昨夜住在此处。阮棠回答道,而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掌柜,原来你与掌柜娘子是姐妹?
  陈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阿姐,不是姐妹。
  听她此言,阮棠更是一头雾水,还待再问,便听柜台后的女子笑着解释:我与阿曼并非亲姐妹,但我们都是黑苗的苗人。前些日子阿曼从寨子里出来,说是要去化鹤山,化鹤山离东汜有些远,我担心她路上盘缠不够,所以让她在我客栈中帮两日忙,为她攒些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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