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说完,杜康便从窟底爬了上去。
雨点子越来越大,那些绿眼睛忌惮沈决胸口散发着异香的挂坠,纷纷退避三舍,爬进土里露着眼睛不甘心地盯着他。
沈决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他想挣扎着起来,可麻痹的手脚还没完全恢复知觉,他像个失去四肢的残疾人,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杜康收起绳梯离去。
等手脚终于能动,沈决身侧已经积出一小片水坑,小小的水坑,被从天而降的雨滴,重重溅出一个又一个密集的水花。
他扶着墙,踉跄起身,摸着四周墙壁,如果没有下雨,那杜康解了他的绳子,他还有可能自己爬上去。
可是,杜康偏偏赶在下雨前来找他,说是信守诺言放他走,却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从这个坑底爬上去。
寨中只要一下雨就是连续下好几天,沈决如果上不去,就会被连续几天的积蓄的雨水活活淹死。
就算不淹死,荒郊野外,一个人经过都没有,他待个一个星期也会被饿死。
雨从点变成了面。
淅淅沥沥浇在沈决背上,风一吹,透心彻骨的凉。
沈决低下头,目眦欲裂,两手死死扣着泥墙,指甲深深陷进泥里,指甲缝因为过力挤压,泥土夹塞得边缘线生疼。
胸口的挂坠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领口滑出。
那坠中摇曳的,隐隐的红色,被雨水洗去尘埃,透亮晶莹,在他胸前轻轻摇荡。
沈决眸光一颤,怔怔盯着它良久。
第54章 来带你走
沈决蜷缩在已经及膝深的坑中意识昏沉。
长时间泡在水里,他的皮肤变得惨白褶皱,体温也持续失温。
他在这个坑里呆了一天一夜了。
雨还在下,沈决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从这个坑里爬上去。
他开始感受不到水的凉意,长时间处于失温,他的感官像被封了一层水泥,混沌又麻木。
天边渐渐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雨变小了,沈决脸颊泛着病态的红,他从水中虚弱地站起身,仰着头向坑顶望去。
沈决站不稳,头重的好像加了秤砣,脚却是轻的,踩在水中,像踩在棉花上。
那些绿眼睛在天亮以后便陷入了睡眠,密密麻麻趴在一侧避光的角落里。
雨滴砸进沈决模糊的眼睛里,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像滴泪从眼角滑落至脸颊。
太阳拂开乌云,雨终于停了。
久违的温暖阳光从云缝中照射下来,瞬间驱散坑底阴冷的黑暗,直直落在沈决绯红烧烫的面门,他眯着眼,不由自主伸出手,用指尖触碰那抹带着温度的,初晨耀眼的光。
这里远离寨子,也没有人经过,再泡上两天,沈决想,他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可是沈决不想死。
他死了,玉米今年就收不到它最爱吃的猫罐头了。
沈决好困,也很累。
他的脸和唇惨白,眼神空洞而迷茫。
大脑让他不如就这么倒在水里睡过去算了,可理智却告诉他,如果真睡过去,他就真的会死了。
不知浑浑噩噩过去了多久,一只粉色的物体从坑顶飞了进来,稳稳落在沈决肩膀上。
沈决无力靠在窟壁上的头,微微侧目看过去。
竟是一只眼熟的粉色螳螂。
这是…祭雁青的兰花螳螂。
螳螂舞动着前弓,绕着他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肩头。
想到祭雁青,沈决心头又是一阵闷疼。
他伸出手,螳螂便爬到他掌心。
沈决垂着虚弱的眸子看着它,嗓音因为发烧而嘶哑难听,神经质地问螳螂:“他醒了吗。”
螳螂歪了歪脑袋,黑圆的眼睛里倒映着沈决虚弱苍白的脸。
他想逃离祭雁青,可却从未想过要杀祭雁青。
在这里呆的脑子不清醒,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有一点希望他就盲目抓住,导致他轻易相信阿布父亲,被人当枪利用。
他摸着心口。
如果祭雁青死了,他体内的子蛊也会随之死去。
可是,情蛊让他的心依旧隐隐钝痛。
这证明祭雁青还活着。
杜康也说过,他要祭雁青活着,只有祭雁青活着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宁可杀了阿布,宁可冒险伤害寨中祭司,也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沈决脑子很痛,又开始下雨了,他一只手挡在兰花螳螂身上,虚侧了侧身子,用自己的背格出一个空间,不让雨水淋到它。
螳螂很乖顺地在他手心里。
发烧让沈决头晕,失衡的感官因为又下的雨再次被唤醒,他的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额头抵着泥墙,沈决眉头紧皱,闭着眼睛,吐出的呼吸微弱而滚烫。
他实在是太想睡觉了。
捧着螳螂的手终于失去力气垂了下去,螳螂在他手臂垂下的一瞬飞起,落在高烧靠着墙壁昏睡过去的沈决肩膀。
它上前,扬着足弓歪头看沈决几秒,然后腾空飞起,消失在雨幕中。
沈决是被剧烈的晃动弄醒的。
他被人扛在肩上,头朝下。
扛着他的那个人,正在带着他顺着绳梯往上爬。
沈决吓了一跳,慌张挣扎起来。
他们已经爬到一半,两人在半空中摇晃几下,险些从绳梯上重新掉下去。
一道熟悉的清亮女声,不耐烦低吼了一句:“乱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