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是杀死了白雁的凶手,而祁连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原谅了他,甚至不介意与他产生接触。后背、脸颊、额头、手腕,还有被他抱着时温暖的身体——陌生的触感依旧在他身上,像是未熄灭的火苗,从皮肤一直烫到心里。
萧山雪自厌,他是想逃离地塔后自生自灭的,但少年的蓬勃心性拉扯着他又迟迟不肯麻利去死。
诱惑祁连下手,用水泥板砸死自己,每一项都因祁连而失败。直到现在进入这种不尴不尬又不舍得离开的境地,他说不清祁连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他已经拥有做正确事情的机会,可为什么祁连会让他变得这么懦弱啊。
祁连把尸体和两个捆成粽子的哨兵换了楼层堆在一起,回来时萧山雪盯着钥匙仍旧若有所思。
长久的囚禁本就令他性格混乱,又正是爱胡思乱想的年纪,脑子里关于生死对错的中二惊涛骇浪似乎是天下第一大哲学问题,而且非靠他解出来不可。
必经的、无比严肃的中二。
于是他就那样坐在下午灿烂的阳光里,平直细长的眉尾微微下垂,半阖着眼睛抿着嘴。灰尘在他面前的空气里飞舞,伴随着呼吸忽快忽慢地打旋。半明半暗的脸上阴晴不定,甚至有时候眼圈一红,强忍的委屈从眼睛里溢出来。这儿会哪里还有那副装出来的冷静样子,酸甜苦辣少年心思哗啦啦流了满地。
祁连唯一的想法就是可千万不能让来打架的人看见。
他蹲在他面前,拍拍小家伙的膝盖:“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还不开心?我怕你借刀杀人。”
萧山雪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赌气般的哑。
“不会的。”
“祁哥出去了给你买冰激淋吃,嗯?”
萧山雪猛地抬头,表情几乎有些扭曲。
祁连本以为是难过中的狂喜,刚想嘴上再占两句便宜,可萧山雪竟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凶了起来。
别人在思考人生大事,你只惦记给人家当哥!
“你给谁当哥!”
祁连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但萧山雪气得眼睛红红脸颊都鼓起来,活像个濒临爆炸的河豚,逼得他举手求饶。
“……好好好,我是弟弟,我是弟弟。”
萧山雪愤愤不再看他,祁连反倒是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对面的玻璃窗。
一时无话。
他们不知道还有多久对手才会来。正是午休时间,街上行人很少,但两个人的心跳都有些快。萧山雪认为自己是气的,祁连觉得自己是紧张。
于是后者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哎,大哥。”
萧山雪冷冰冰的:“别叫我哥。”
“那我叫你什么?宝贝儿?”
萧山雪皱着眉白了他一眼,连脑袋都扭到了一边。祁连并不气馁,继续说下去。
“刚好现在闲着,不如你来猜猜我的身世。”
萧山雪没好气回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聪明。”
萧山雪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
祁连认真道:“我是基因改造的试管婴儿,生父生母和孕母都没见过,在保温箱里躺到会爬会走,过了分化潜力检测就运到哨兵站里训练。人们用沙子造试管玻璃,你说我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萧山雪声音闷闷:“你没有父母?”
“对啊。不像你们,至少还有个完整的童年。”
萧山雪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是一声叹息。他抱住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侧脸枕在胳膊上,彻底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抖动。
“不是我们”,他顿了顿,“我的记忆被清过,我不记得父母。”
第12章 奇妙操作
萧山雪说完就不再吭声,关于身世的话题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寂静。哨兵伸直双腿仰瘫在地上,向导抱膝蜷缩闭着眼睛,仿佛他们只是在午休,而不是在等另外两队亡命之徒。
安静归安静,其实祁连担心的事情很多。他对对方的哨向安排一无所知,其他几队人恐怕也早已经在精神幻象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且不说远的,就是身边趴着正在自闭的这个向导,他都并不了解。
他对敌的时候会不会像刚才一样突然发作?他究竟受什么刺激才会发病?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祁连突然问,“我死了你去哪?地塔还是哨兵站?”
“哪都不去。”萧山雪干巴巴回答,“只要你打开了控制环,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不会死。”
祁连苦笑着想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可萧山雪后脑勺对人,指尖按在膝盖处的耐磨布上,似乎有些紧张。
“我是哨兵,这话该我说。”
“你们哨兵有时候真是自信过头。”
“万一呢?比如我不小心踩空摔死了?”
“那我跟你一起死。”
“你要殉情?”
萧山雪缓缓扭过头,从手臂的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对上祁连认真的目光。但祁连实在是不像在开玩笑,眼睛里带着惊讶和赧然,连脸都红了。
救命。
向导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同归于尽吧。”
祁连笑着去拍萧山雪的脑袋,但被躲了一下。他能移动的位置有限,反抗名存实亡,发顶蹭着手掌滑过去,祁连顺手在他在耳尖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