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连听了这话,本能地反驳:“那你大可直接向站长或者司副表忠心,假惺惺怕我死做什么。”
“我没有假——”
萧山雪猛地一顿,垂下头不说话了。
他似乎是有委屈的,但依旧尽力故作平静。委屈、耻辱、不堪、自厌、惶恐,昨夜的悲伤和今早的失落,所有鲜活的东西都沉没在这种诡异的表情里。
祁连的得意只有短短一瞬,紧接着就是奇异的错位感。他在识破谎言的快感中突然想起了昨夜的话,那些嗡嗡作响的词句突然为这一切拼凑出了怪异而合理的原因,寂静在两人之间蒸腾出意味不明的氛围。
萧山雪不是不识时务的笨蛋,他在小心翼翼地贪心。一样是喜欢,那些宽容和体贴都被祁连划归给了傀儡,拧巴的小朋友只剩委屈。拙劣掩饰也好,雷区蹦迪也罢,萧山雪的那层不合理利益已经被撕开,可祁连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是退缩,要坚决推开他。
祁连没被爱过,也没真正爱过一个人,但求和的话软绵绵,比他想象中来得还快。
“我也不想死,执行任务的时候别坑我就行。”
第8章 你暴露啦
萧山雪点头,沉默地盯着商圈的入口,或许他只是为了逃避祁连的目光而已。刚刚露出水面的示好被生硬地压回去,两人脸上装作无事发生。
但少年正是好奇心泛滥的时候,习惯性的波澜不惊无法抗拒诱惑。
商圈美食街用过量的香料招徕顾客,留下的油污黏着过客的脚,街边黑黢黢的路牙石上坐着挑扁担卖水果的老人;乞丐躺在垃圾桶边和流浪狗共眠。
他用幻象困住祁连时,商圈的蓝本是广告和书籍上看来的。地面是洁净的,行走的人衣冠楚楚,贵妇人牵的小狗喂得像年猪,而她们则正要去把自己变成个瘦猴。这是祁连识破他的地方之一,萧山雪似乎从未想过,最繁华和最落魄,竟然可以同榻而眠。他抬头看了祁连一眼,眼神里带着犹豫和畏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祁连轻轻推他后腰一把,带他向人间深处走去。
相比被关在地底下的向导,祁连打小在这一片转惯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好奇的是萧山雪。少年脸上的神情从自闭般的平静到恍惚,眨眼间变了几变。
这是祁连在白雁脸上见到过的样子。
有个乞丐正跪在地上,嘴里含含糊糊讲着自己的遭遇,手掌和脚底板一样黑。祁连从终端里划出一张微型支付芯片,丢进那人豁口的饭碗里。少年的目光随着小东西当啷落进碗,再跟着乞丐一齐望向这个年轻哨兵。
乞丐向他砰砰叩头,而祁连拖着萧山雪转身就走,没有受拜。
“那是……”
“支付芯片,”祁连道,“现在不比以前,钱币更新换代太快,讨饭的人却跟不上进程,有钱人没什么东西可给,渐渐给的人就少了。”
“你给他芯片有什么用?”
“芯片本身比里边的钱要值钱。”
萧山雪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对金钱没有概念,或者说,他对地面上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对十九岁好奇心旺盛的少年而言,这似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祁连努力回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除了读书训练执行任务,其他的记忆只有跟站里年纪相仿的兄弟们吃喝玩乐,饷钱几天就被花得一干二净,老婆本都没攒下。而如今萧山雪身无长物,补贴还全在祁连的卡里,小可怜连钱都没见过。
起初对白雁的千般好奇,渐渐朝着萧山雪挪了过去。
冰激淋车已经开业,祁连走过去买了一个蛋卷双球塞给萧山雪。对方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咄咄逼人的祁连怎么会突然转了性给自己买东西,他举着冰激淋犹豫了半天,最终扛不住好奇舔了一小口。
向导一皱鼻子,旋即舔了第二口,看样子还挺合口味。
祁连满意地笑。
“现在看来你跟白雁确实挺像的。”
萧山雪吸溜着冰激淋嗯了一声。
“他对我很真诚,长得也很戳我。我一直很好奇他私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萧山雪原本还啃着冰激淋球东张西望,听了这话缓缓看向祁连,竟然歪着头笑了。
“所以还是色相管用?你就不觉得那是我在迷惑你?”
“迷惑?”
祁连苦笑着取过他手里的脆筒,用纸巾擦掉上边融化的冰激淋,然后塞回他手里。
“是啊,你是在迷惑我,最后关头再考验我会不会把对纸片人的爱转到你身上。”
萧山雪的耳朵红了,他挪开了视线,嘴里含含糊糊。
“我……”
“小朋友,心口不一是不好的。”
“……我不是!”
萧山雪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而他处变不惊的面具终于裂开,露出十九岁少年的底色来。
祁连伸手拍了他脑袋一把。
“心口不一是你的事,我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哨兵站里的弯弯绕的,以及……”他压低声音,稍微凑近一些,“你为什么信任我?第六感吗?”
萧山雪硬着头皮瞥了他一眼,似乎终于对挑衅有了些反应。但他也不过是生疏地挑起一边眉毛,满脸嫌弃。样子有些凶,但耳朵依旧红着,嘴上并没有否认。
“关你什么事。”
“无功不受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