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监正出了勤政殿,脸色垮下来,摇头叹息。
  跟班不解道:“大人为何唉声叹气,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监正:“太子和江熙的八字……哎,还有夫妻和睦之意!这东西解释不清,我敢说么?不提罢,许是我解错了也未可知。”祖传五代专业看字,从业四十年,哪里会有解错,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跟班宽解道:“嗐,只要是大吉,陛下高兴就好了,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监正:“有理!”
  萧遣一边抽泣一边抄写《论语》,更恨江熙了。江熙才来两日,他就哭了两回,能是什么互好的八字!
  萧遣眼泪滴滴哒哒的,把本子浸得皱皱巴巴,写出的字如歪瓜裂枣。他忽然把笔扔掉,什么命中注定,他偏要逆天改命,他要跟江熙拼了!
  倒计时第二十八天。
  江熙来到弘文馆,时辰还早,便走走逛逛,欣赏美景。路过碧波亭,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定住脚,寻声看去,见一潇洒的背影负手而立,仰头向天,似乎要赋诗一首。
  江熙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背影,那背影却如一根木头向后倾倒,笔直栽进水里,伴随着一声并不惊慌的呼叫——“啊呀,我掉水里了!”
  今天的戏还真有够早的,江熙不仅想起一段与父亲的对话。他曾问父亲,喜欢是什么感觉?父亲回答说,当一个人的出现,让你每天都觉得新鲜有趣,并且每天都充满期待,那就是喜欢。
  这一刻他有点感觉了,萧遣成功将他原本静谧安然的日子搅得一惊一乍,但他并不期待。
  突然,一旁的树丛背后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向左边喊:“救命呀!哥哥落水了!”接着向右边喊,“来人呀,太子要死了!”然后向江熙喊,“太子侍读,快救太子!”
  这小子模样与萧遣有几分神似,应该是三皇子萧郁,白白嫩嫩,像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豆腐,奶里奶气,一点不像十二岁。
  江熙纹丝不动。
  “救命!快救救我!”萧遣一边呼救,一边缩手缩脚地挣扎。只怕他的脚一蹬直,人就能水灵灵地站起来。
  剧本痕迹太重,演技太差,江熙差点笑出声,他双手交叉,冷看这两个小鬼要耍什么花活。
  萧郁急得跺脚,手指着他:“既见太子落水,为何不救!”
  江熙耸了耸肩,弯腰捡起一根木枝,垂直地插进水池,抽起来展示给萧郁看,湿痕不过两尺。
  萧郁哪知道他什么意思,挠了挠头,然后问水里的兄长:“他怎么不救你?”
  萧遣:“叫宫人来。”
  萧郁方使出吃奶的劲大喊,宫人连忙跑了过来。
  随后萧遣带着人证——萧郁去勤政殿告状,江熙被带到殿外跪着候审。
  那是江熙第一次见到帝后,一个威武持重,一个端庄大方,天合之作!虽然他们袒护自家儿子,却也没有重罚他,从他们的言语可察都是讲道理的人。
  江熙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怎么生出不讲道理的儿子来的?
  江熙从勤政殿出来后,回到弘文馆收拾东西走人,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然后把自己模仿萧遣字迹抄写好的一本《论语》塞进萧遣的书本中。
  他本来打的让萧威发现他代为萧遣抄写、罚他滚蛋的主意,这下是用不上了,不过主仆一场,留个念想。
  江熙不禁愣了会神,心想自己不会是伴读时长最短的一个侍读了吧?
  江熙回到江府,青苔一听公子“获赦”,特别跑去吩咐厨房做几道江熙爱吃的菜,准备庆祝一番,不想回来时江熙已经睡下,天都还没黑。
  睡得早,醒得也早。江熙醒来时是戌时二刻,这个时候江宴一般在书房里看书。
  发生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江熙不知皇帝有没有找父亲谈话,也不知自己的做法妥不妥当,会不会给父亲造成困扰?于是去往书房,看到父亲正在编写教案,乃根据萧遣的性格、兴趣,打磨能让萧遣静心学习的方案。他不在京城的日子,父亲是否也夜夜为此操劳……
  江宴瞄见儿子犹豫地站在门外,便猜出他的心事,不等他开口,便道:“无事无事,进来说话。”
  江熙其实知道,父亲是想要他伴好萧遣的,因为教好每一个学生是为人之师天生的心愿。他为摆脱侍读而做的种种小动作,于帝师之家而言是一种逃逸,而父亲又极尊重他,没有阻拦。所以江熙是能感知到父亲内心的矛盾,一边是心愿,一边是疼爱。
  他低声道:“我……是不是让父亲失望了。”
  江宴听罢愣了两秒,放下笔,抬起头道:“你这性子跟你娘一样,总爱无事操心。那么多大学士都教不动他,何况你呢,不仅是侍读,太傅也换了几任。”
  江熙心里闷闷的:“好像不曾见父亲这般劳神。”
  江宴叹道:“他毕竟是太子,是以后的皇帝,我若教得不好了,对不起江山社稷,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江熙一听,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开始悔了。“我能为父亲做些什么?”
  江宴咳了咳,烛光晃了两下,他摆手道:“你去睡吧。”
  江熙走到窗前,把窗扇合上,又站到书桌旁,上面放有几本萧遣的功课。他随意拿起一本,翻开一页,其中有一道题是仿写词语,例词是:点石成金;萧遣答写:滋尿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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