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萧郁连人带椅翻倒,终于发出无措的、嘶哑的叫喊:“快拦下楚王!”他判断错了,理智下的楚王当然不会做出自戕的幼稚事,可他忘了,楚王会有丧失神智的时候。
萧遣两眼一闭,晕倒在侍卫怀中,而萧郁头痛发作,被侍卫背了出去。
江熙忙追出去,“咚”一声闷响,狠狠撞上封闭的门,一阵头晕目眩。
“我去,疼疼疼……”
哪怕经历多次幻境,他依旧会被代入其中,忘了身处虚像而做出一些举止来。
等他揉完额头定睛一看,幻境已经变到了第三幕,跪在堂中的不再是萧遣,而是秦照。
秦照已经摘下了乌沙帽,道:“江熙在山庄从未说过一句造反之言,而是句句维护陛下,劝说庄众信任朝廷,更教山庄孩童勤学苦读,来日考取功名效忠朝廷。臣就是他的学生,臣以官职担保所说句句属实,童遇、郝茗都可作证……”
秦照述完出去,而后富贵进来陈词。
“陛下,江熙不可能指使山庄串通东凉,他压根没有话语权,这件事连山庄自己人都不知,此为谣言,不去求证而盲目定罪,是否太过儿戏了……”
富贵一通举证,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之后又有几人进来为他求情,甚至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这些人是沙子吗,尽整他眼眶,他一度以为全天下除了至亲,再不会有人在风口浪尖替他说话了,没曾想不仅有,更是无畏地站到了皇帝面前表态。
只是萧郁面无表情,不知是否因此打消一些对他的怀疑。
江熙顿时觉得自己特有魅力、特别神气,昂首挺胸,狠狠吸了一把鼻涕,又粗又长的吸鼻声在密室里回荡,难听!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又卸腰带又撞墙?还作出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给谁看。”萧郁一手揉着耳朵,一手拿着一只漆盒,从侧门进来,居高临下又嫌弃地瞥着他。
江熙连忙系上腰带,恭敬地行了礼,问了安,才道:“陛下,我几日不见楚王回府,可是有什么缘故?”
萧郁:“这是秘密。朕用这个秘密与你交换一个秘密如何。”
江熙:“陛下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萧郁:“你私底的想法要是像你嘴上说的一样老实就好了。”
江熙:“我对陛下从来没有半点隐……”
萧郁:“闭嘴!”
第160章 尘封旧事(13)
讨巧的话在萧郁面前说惯了,萧郁一表示不满,江熙便脱口而出,快到来不及过脑子,反将萧郁惹恼。
江熙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萧郁的眼眶有些红肿,丧丧的,应该碰上了伤心事。他把漆盒往桌面上重重一扣,暗示江熙此中有玄机,道:“说吧,先帝临终前都交代过你什么事。”
江熙:“先帝嘱咐我好生辅佐皇子。”这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前说过的,没人信。
萧郁:“还有吗?”
江熙一双大眼睛无辜又茫然:“没有了。”
萧郁:“若是撒谎,朕会重罚,你要慎言。”
江熙努力想了想,道:“还教授我一些治国之道和御下之方。”
萧郁:“比如?。”
江熙:“教我不要跟四位顾命大臣交善。”
萧郁一拍桌面:“江熙!如果你以为朕要问你的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会拿你到这里说话吗。”他又敲了敲漆盒,“这里面放着先帝的遗嘱。”
江熙敢说没有,如果先帝当真留下过关于与他临终托付的遗旨,哪还有萧郁押他上断头台的事,兴许早就答应萧遣给他找个死替了。这会子唬他呢?
江熙铿锵有力道:“先帝对我确实没有十分重要的指示了。”
萧郁会意地“喔”了一声,打开漆盒取出圣旨,在案上展开,手指触着上面的字迹,晃了晃神,道:“这可是先帝的亲笔呀,字迹都能看出父皇落笔时手在打颤。”感慨一番后,道,“忘了说,这份遗旨是前儿才发现的。匀儿得了一只鹦鹉,飞到了太极殿的正梁上,令人逮下来时,发现梁上有一凹槽,正嵌着这只漆盒。”
那没事了。
江熙丝滑跪下,五体投地:“求陛下轻罚。先帝遗书上说了什么?”
萧郁:“说要你杀人。”
完了!还真是先帝遗托!江熙冒出的冷汗顺着鼻尖滴到地面,狠咬一口舌头惩罚自己:教你嘴硬,教你嘴硬,撞上枪口了吧!
萧郁:“是你自己说,还是朕把遗旨给你念一边,嗯?”
“我说!”再不端正态度,萧郁怕是真要剐他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先帝传了他来谈话。他第一次见到了萧威从未在妻儿面前展露过的狠毒的一面。
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无情的帝王与被儿子气到抱着妻子嚎哭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萧威:“后辈当中你虽不是最精明的,但你身上有一个特质我非常看中,故而宣你来嘱托一些事宜。你可知是什么特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萧威的气色不仅是病态,还有焦心。
他直白道:“我老实。”老实个屁,只是这样回答既不显得骄傲也不显得过谦。
萧威摇头笑道:“不是。”
他:“稳重。”
萧威:“不是。”
他:“忠诚。”
萧威:“不是。我看中的是你有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