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是依傍丝绸之路而生的寨子,无任何国家管制。
  各国商贾、江洋大盗、贩夫走卒、流民逃犯汇聚于此,或歇脚,或营生,或定居,或打探情报。
  背景显赫的人物比比皆是,小道消息铺天盖地,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狂嫖滥赌大行其道,奇闻怪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是日日载歌载舞,彻夜不眠。
  总之这里富得流油,又极其凶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诞生过无数巨贾,也毁灭了许多神话。
  因杀人放火时常有,便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秩序,否则黑市倾覆,又往何处谋生。
  人们尊统治秩序的人为寨主,如今的寨主是大齐武宁大将军李顾的部下——樊慎。十年前他带领一千多名将士叛出齐国,在黑市落脚生根,凭借霸道无敌的武力夺得寨主之位,在他的统治下,黑市祥和了许多。
  江熙也是在这里打听到,江氏在他投敌后,满门被抄,妹妹江涵由贵妃贬为才人,父亲江宴含恨而死。他肝肠寸断,哭了几天几夜。
  酒肆内,酒客津津有味地谈起了一桩迷案。
  “诶!你们听说长迦关闹鬼一事没有?”
  “这不是三个月前的旧闻么。神秘焦尸血洗长迦关,千名士兵丧生箭下!好些人亲眼目睹焦尸神出鬼没,奇丑无比,吓煞人也!现在三个月过去了,附近城镇的人都还不敢单独出门。”
  “据说这焦尸是枉死的,被古镜军所杀,特来复仇!精通上天遁地、呼风唤雨、易容变化之术,混在人群当中,专门伪装成美丽的女子勾引男人,靠吸食男人的元阳续命。”
  “去去去,装神弄鬼!依我看,长迦关一案就是齐军夜袭兵署时施了幻术,迷惑了古镜军,制造焦尸杀人的假象。”
  “不是幻术,我当时就在场,焦尸身手极其了得,一发便是四箭,百无一失!”
  “我的意思是,是幻术蒙蔽了你们的眼睛,看成是焦尸,实际上就是个人!”
  两人忽然吵了起来。
  “人能突然变化出一堆草垛吗?人能毫无痕迹地让满库的兵器消失吗?压根就不是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打不过齐军,怕传出去遭人耻笑,故意编出来的鬼话掩饰自己的无能!在自己的地盘被一百名齐兵虐打,脸都要丢尽了吧。”
  “你!”
  ……
  江熙与一排木雕的焦尸玩偶并列躺在酒肆外的地摊上,一动不动。
  哪怕他的事迹凶煞恐怖,也挡不住这里的商人嗅到了商机,大量制作焦尸玩偶进入卖场,高级一些的玩偶还能活动关节,十分紧俏。
  听里面人的掰扯,是越传越离谱了。什么鬼王归来、旷世绝恋、满门抄斩、人尸绯闻……江熙听过的版本都不下五个。
  他没那么大能耐,长迦关至多杀了三百人,其余都是齐兵杀的,再说,他要勾引也是勾引女人,可见这里的小道消息也不能尽信。
  里边继续说道:“别吵别吵,我正要说一件新闻!你们可听说过‘月刹罗’这个人?”
  江熙当即竖起了耳朵。
  “古镜人都知道,这个月刹罗,是个孽i根……”
  据说月刹罗家族世代为古镜国祭司,负责各大庆典、祭祀仪式,月刹罗专管仪式上的舞蹈。
  在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上,月刹罗与妹妹——准太子妃在祭坛上献舞,衣袂飘飘,翩若惊鸿。其间不知月刹罗施了什么咒,太子蒙尔还一眼沦陷,对他爱慕难舍,之后罢弃婚约和储君之位,与月刹罗私奔去了。
  这触犯了古镜国的禁忌,圣君盛怒之下,废了太子,处死月刹罗一族,更将月刹罗活烧祭天。圣君原想教儿子回心转意,不料儿子更颓了。
  “前几日守墓人去扫墓,发现月刹罗的棺材被人动了手脚,打开一看发现月刹罗的尸首不见了!现在一想,那具焦尸不就是月刹罗回来报仇了么!”
  “真的假的?是不是盗墓贼偷走了尸体。”
  “千真万确!独独是月刹罗的棺材空了,其他棺材都好好的。如果是盗墓贼,怎么放着其他棺材不盗?没有道理呀。”
  “这太蹊跷了吧!”
  “祭司灵魂可通天地,搞不好月刹罗获得天神恩赦,死而复生,自个从棺材爬出来了!”
  “那月刹罗会不会去找圣君?”
  古镜称帝王为“圣君”,当今的圣君正是废太子蒙尔还。
  “鬼知道呢。”
  “月刹罗会射箭吗?”
  “天呐!我好像看到过他!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披着破烂麻布,躲在阴暗的墙角里哭得撕心裂肺!满门被杀,可不要哭死吗!”
  ……
  原来月刹罗的人生如此悲凄,如今还要被抛出来背锅。
  江熙心里过意不去,默念道:月刹罗大人对不住对不住,我有难处,若是教人联想到我,我在大齐的家人恐怕难逃一劫,同是天涯沦落尸,你就帮帮我吧,好鬼一生平安,我给你磕一个,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一定送你回去。
  忏悔时,左掌忽然痒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摊主,这具玩偶卖几钱?”
  江熙脊骨一紧,动也不敢动,只转了眼球,便看到一只拇指大小的、发光的琉璃瓶悬在自己头上。而揣着琉璃瓶的人,正是那个吃饭要哄、念书要捧,人生短短几个秋,秋秋都在叛逆期的娇贵王爷,他躲之不及的冤家——萧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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