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现在谢漆呆呆笨笨,也会下意识忧虑这个。
  高骊亲亲他,随即要到外面去看唐维他们,谢漆抓紧毛帽挡住了小半张脸,一只手握紧挂在腰间的玄漆刀,绷出一个可靠的近侍形象随他出去。
  外头北境军一半在搭建营帐,不远处有七个大汉扛着一根巨型木柱,欲立起来挂旗,高骊见他们扛得辛苦,于是快步上前去帮忙,手一扛,整根巨柱立即稳稳当当地立了起来。
  周遭五大三粗的北境军朝他喝彩,高骊爽朗地笑起来:“需不需要劈柴?一把力气半年没使,浑身都不痛快。”
  不远处忙活的张辽一听这话,毫不客气地向他挥手:“有有有,快来这儿!”
  高骊回头朝谢漆招手,谢漆被他脸上神采飞扬的笑意惹得心神怦然,捂紧毛帽飞奔到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去。
  绕到了营帐后头,果然看见好些大汉满头汗地劈柴,高骊接过了斧,先低头到谢漆耳边说悄悄话解释:“我小时候是北境军的伐木兵哦。”
  谢漆感觉耳朵痒,抬起白皙的手捂住泛红的耳朵,专注地在一边看高骊不费吹灰之力地利落劈柴。
  看他抡起斧锋,又重又巧地向下劈砍,底下的木轮不差分毫地一分为二,哗啦一声彻底投降。
  肩颈,胸腹,手臂,流畅的肌肉都在衣服底下蓬勃热烈地鼓动。
  一下又一下。
  高骊没一会功夫就把一打士兵的活全干完了,垒好柴愉快地拍拍手回头,走来纳闷地问谢漆:“在外面被风冻着了吗?怎么面颊红了?”
  谢漆摇摇头,无言以对地望天。
  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劈柴,却莫名色气。
  实在不明白。
  *
  营帐一上午便搭建好了,下午寒风转暖,阳光明媚,高骊迫不及待地带上谢漆,在一小队北境军的护卫下先进白涌山去探探。
  起初是一人骑一匹马,翻过一座山峰远离了营帐时,很快就变成了两人共骑一匹。
  高骊搂着谢漆腰身在山脚下的草原纵马狂奔,不发一言,痛快得像是终于脱缰的野兽,到这无拘无束的天地间先要撒开蹄子狂奔一通。
  谢漆自己纵马时也鲜少有纵到这么快的地步,眼前青绿的山岭树林都模糊成了一滩斑驳的颜料,阳光疯狂扑洒而来,风也肆意,背靠的心跳炽烈如敲鼓,他又惊又感到痛快,震撼之间,只恐两人胯下的骏马会被累到口吐白沫。
  高骊拽紧缰绳,控马翻越过一道山溪,就在马蹄越过的一瞬间,他仰首对天狼嚎,声音豪迈壮阔地回荡出去,身后不远处的北境军守卫也呼应着一起狼嚎。
  谢漆听着他们发出了两波狼嚎,像是狼王召唤族群的狼卫,一起确定生死,一起奔赴下一段征伐旅途,充满原始的野性难驯。谢漆心脏震天砰砰,一时难以抑制激动,在高骊对天发出第三次狼嚎时,也仰首跟着他们一起呼应。
  “嗷——呜——”
  高骊声音低沉悠长,谢漆声音清亮刚烈,两道声线交缠着合为一股,停下后他低头靠在谢漆耳边,在狂风里笑得险些岔气:“谢漆漆,你不是觉得自己是猫吗?你应该喊喵呜才对啊哈哈哈!”
  谢漆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半懵懂半糊涂地抓住自己的毛帽,小声喵了一声找补。
  高骊笑得更厉害了:“大声点啊,拿出你之前挠我的力气来好不好?”
  谢漆不出声了,高骊搂着他在天大地大的草原上放声学猫叫,雄浑得更像是狮子,不远处的守卫发出大笑声,起哄地跟着他一起学猫叫,学得不像就像狗叫。
  谢漆:“……”
  高骊手从他腰身往上移,在控马疾奔当中摩挲他侧颈大笑:“谢漆漆,你不是在天泽宫里巴巴地学着说话吗?现在这里山高水长,多适合毫不顾忌地大喊大叫啊?吼出来,试试看!”
  谢漆起初不想理他,实在是架不住心跳越来越快,抵挡不住他们野兽般对天嘶吼的快意,眼前草原没跑完,马蹄越过新春野花,他终究没忍住,跟着他一起对着无边天地放声大吼。
  胸腔当中的龟裂干涸地被无所顾忌的嘶吼震得裂痕更多,底下有种子破土而出,拔地而起。
  实在是——太痛快了。
  第103章
  人生百年如寄,开怀不过是一饮尽千钟。
  谢漆在风中痛快地想,一世如寄二十四年,此刻开怀前所未有。
  虽说却是在假象当中。
  他们一骑同行,从下午策马到夕阳灿灿时才慢悠悠地打马准备回去,高骊抱着谢漆换了骏马,带着他的左手去摸通身漆黑的马颈,右手则牵着谢漆来摸自己的喉结,热气呼哧呼哧地喷在他耳边:“谢漆,你摸摸我,像不像在摸一匹马驹?”
  谢漆猝不及防被耳边的低沉声线激出了酥麻,哑然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北境的大家都叫我小马。”高骊转而去搂谢漆的腰,质朴地说着最平静下流的话,“你要不要骑马?”
  谢漆后颈都通红了起来,假装没听见地望天,嘀嘀咕咕:“天要黑了。”
  高骊闷笑着轻撞他脑袋:“行,咱们回去。”
  入夜后的营帐因北境军的疏朗而热闹非凡,历来新君的元年春猎本就暂舍不少虚礼,如今高骊又与其旧部抛掷繁文缛节,扎营的第一夜热火朝天。
  高骊带着北境军点了数个篝火团,下意识按着排兵布阵的格局来,他自己与亲近的人在最里头的篝火团唱歌烤牛羊,外围的人想进到中央去凑近乎,走了几圈却都稀里糊涂地鬼打墙,可见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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